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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藿娜动容感激,道:“能有娘娘惦记,是我小妹的福气。”

敏若叫兰杜送她出宫,兰杜回来时她正被掌管针线事务的迎春拉着量身量,赵嬷嬷在旁道:“算来夏日里娘娘的腰腹定是要长的,衣裳多些放量,一来孕妇穿着宽松为上,二来今上提倡节俭,咱们宫里也不好三五不时地做新衣。”

迎春笑道:“嬷嬷只管放心,我都省得的。”

敏若看了走进来的兰杜一眼,“送她去了?”

“是,公夫人再三叮嘱奴才们好生侍候呢。听说老太太的身子愈见不好,近日竟已有些糊涂,常拉着公夫人的手唤先后的闺名,又总对着门外喊公爷。”兰杜一面说着,一面小心觑看敏若的神情,又忙道:“还拉着四夫人的手,唤您的名字,说‘敏敏原都这般大了,你姐姐定会给你指一门好亲事的。’”

敏若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来,只嘱咐:“改日你替我回家看看吧,嘱咐窦太医多尽心,叫额娘好歹过得好受些。”

无论舒舒觉罗氏是假糊涂还是真糊涂了,这份“歉疚”她都无法代原身收下,能够宽恕体谅舒舒觉罗氏的人已不在了,她对舒舒觉罗氏称不上恼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做过再多的糊涂事,也不值得她记恨,自然也没有眷恋孺慕之心。

舒舒觉罗氏糊涂一生,是老来终于想起还有个对不起的小女儿,还是一直什么都清楚,只是睁着眼睛装糊涂,如今临了,只求自己能够安安心心地躺到地下去?

海藿娜托兰杜转述,说明她也不相信舒舒觉罗氏是忽然对敏若有了愧疚之情,没有亲自当面开口,也是不希望逼敏若表达。

算来先后与舒舒觉罗氏都是为了家族荣华将原主“舍弃”,原主后来怨舒舒觉罗氏更多,其实是因为在宫里的时候为舒舒觉罗氏办的糊涂事、也为舒舒觉罗氏在自己同姐姐间的偏心。先后在时舒舒觉罗氏能为了女儿循规蹈矩恪守规矩,为什么换成小女儿在宫中就不能了呢?

因为果然不够在意吧。

她的额娘成了宫妃斗争间旁人攻讦她的一把刀,却又屡劝不改,她又能怎么办呢?

舒舒觉罗氏亡故的时候她伤心,失去了女儿在宫内抑郁悲痛的近十年间又不可抑制地怨上了送她入宫的舒舒觉罗氏、选她入宫的先后、让她不得不入宫的法喀。

舒舒觉罗氏在原身前世仗着原身的孝顺能够行事肆无忌惮,今生也因敏若的手段而不得不收敛。她能糊涂着享福一辈子,当然不是真糊涂。

见敏若面色眸光平和淡然,兰杜几人方隐隐松了口气,兰杜应声道:“娘娘您放心吧,奴才知道该怎么做。”

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回果毅公府探望舒舒觉罗氏,与窦春庭同行,当庭请窦春庭为舒舒觉罗氏请脉、并送上补品声泪俱下地替敏若表达思念担忧之情。

这一套兰杜早就玩顺溜了,敏若信得过她,笑着道:“那就交给你去办了。”

探病宜早不宜迟,第二日一早兰杜便带着腰牌从宫内出发了。敏若怀这胎身体还算不错,公主们的课便没有停下。

恬雅已经能写出几十个颇为规范整秀的大字了,《千字文》、《急就篇》上的字也都认识通熟,敏若将要从《论语》开始教她读子史书,入门打基础的时候是最要上心仔细的,敏若最近翻看着当日与绣莹、静彤授书时的手札笔迹,也是不断地完备计划。

她的身子如何自个心里有数,反而是容慈操心得比她还要多些,几位公主的课程进度不一,她学得最精深,便一手接过了绣莹、静彤二人课业上大部分的事情,只有最主要的由敏若经手,其余大部分只需敏若把控方向,由她操作完成,可以说接过了敏若大部分的工作量。

敏若对此欣然接受,又有些惊喜——看着小姑娘在自己身边一点点长大,如今已经有了能掌控大局的苗头,端方稳重进退得宜,实在令她骄傲万分。

恬雅确实聪明机敏,许多事情一点就透,敏若教起她来顺手得很,私下却不免花费更多心神思索究竟应该怎样引导她,日后才不会有遗憾之处。

所以论语这二十篇她讲得很细致、很慢,剔除了一部分她觉得思想上对恬雅无益的章节,精彩处加以感悟,循循诱导。

这日兰杜回来的时候公主们下午的课也散了,要去校场练习骑射——去年敏若终于从康熙那把公主们的校场磨了下来,储秀宫后的戏台连着漱芳斋一处地方圈着改做了校场,专供公主们学习骑射,反正时下宫里听戏还不是主流娱乐(主要是太皇太后并两代先后都不喜欢,宫内听戏之风自然无法盛行),推个戏台子也没人阻止遗憾。

兰杜进来的时候正赶上容慈她们离开,忙在门口见过了礼,容慈问道:“姑姑出去做什么了?一上午没见到姑姑。”

“奉娘娘的命,出宫去探望老夫人。老夫人病笃,娘娘挂念非常,昨日公夫人入宫请安提及老夫人病情,娘娘问闻后寝食难安,今日便命奴才出宫探望。”这句话兰杜说得格外铿锵有力,是抑扬顿挫感情丰富,容慈闻言,礼貌地关心了舒舒觉罗氏的身体两句,才带着一串妹妹们离去。

兰杜进了内殿,窦春庭亦随她入内,给敏若请了平安脉,回道:“娘娘身强体健,皇嗣亦安健非常,请娘娘放心。”

敏若点点头,问道:“我额娘身子怎样了?昨儿个听法喀媳妇入宫说,额娘竟已有些糊涂了?”

“老夫人是年迈体衰、五脏俱弱,咳疾经久不愈,肺脉更伤。但……这以此等症候,看病势轻重并不足使老夫人神志不清,且今日微臣见老夫人目光有神,虽在病中气色虚弱,但精神尚足,言语谈话清晰。若说忽有神志混沌,或是未曾休息好、或是思虑深重的缘故。”窦春庭思忖半晌,答道。

总结一下就是舒舒觉罗氏虽然病得不轻,但还没到头脑糊涂的地步。

敏若心里有了底,点点头,又道:“我额娘的身子就多托你照看了,可惜我如今有了腹中这个,却连出宫探望一回都不成。”

“久病之人室有病气,娘娘千万不可以凤体、皇嗣安康为不顾。”窦春庭忙道:“老夫人慈爱宽和,必不会因娘娘未曾亲至而有郁结。”

他大概是当世夸舒舒觉罗氏慈爱宽和第一人了,平时那些拍舒舒觉罗氏的谄媚之辈都没有这么夸的。敏若一时失笑,轻声道:“我知道了。”

舒舒觉罗氏的身子就这样不好不坏地维持着,不见痊愈,但病情一时半刻还没有恶化得很严重,窦春庭私下告诉敏若这是因为她心有挂念,所以还有一口气吊着。敏若知道她吊着的那口气是为了什么,算着清军打雅克萨的时间,心道这口气也不知能吊到多久去。

五月里宫中添了新丁,宜妃怀这一胎的时候一开始怀像不大好,卧床保胎好一阵子,当时康熙心里已怕不好了,结果生下来小阿哥虽然瘦些,先天也有些不足,却没有什么要命的病症,真叫康熙大松一口长气,正逢夏至之日,他欢欢喜喜地就去方泽祭地了。

《温僖皇贵妃》第13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