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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写着【寻寻,我真的错了,我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我已经检讨很久了,你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吗?】

另一条【寻寻,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们能不能回到以前?】

寻逸冷冷地打量着短信中的文字,隔了一会儿才敲了几个字【在我心里你跟杀人犯没有任何区别。】,发出去。

对方立刻回【寻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隔多久,又发来一条【寻寻,我真的很后悔,很愧疚。你如果还不解恨,就再打我几拳。】

寻逸看了后只想冷笑,如果后悔和愧疚能让已经死了的人活过来,能让坏事变成好事,那么还要法律来做什么。

【寻寻,我明天来找你,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寻逸见别人称呼他“寻寻”就心烦,但刚才收到的那些信息偏偏要跟他对着干,一直“寻寻”来“寻寻”去的,把他弄得暴躁得不行。

寻逸眯了眯眼睛,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干脆关了手机。

邱三桥他们的出租车很快开到了校门口,司机师傅的“临别赠言”让他在自己学生面前又尴尬了好一会儿。

走在校园的大道上,邱三桥侧头看向寻逸:“小寻,你现在怎么样了?我送你回宿舍。”

寻逸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绝了:“我没事了,一个人可以回去。”

邱三桥把寻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孩子已经恢复过来了,也没再勉强,只是交代了句:“到宿舍给我发条信息。”

见学生点了点头,邱三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朝着家属区的方向走去。可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夜深人静的校园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邱三桥刚好走到树荫下,他回过头来,一下子就对上了寻逸的目光。视线相触的那一刻,月亮恰好从云二人层中探出来,洒下几缕清辉。他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此时此刻寻逸那孩子整个人都沐浴在月光中,白色的衬衫把男生的肤色衬得更为光洁柔和,对方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纤尘不染。

没来由地,邱三桥突然感到一丝罪恶,感到现在的自己是如此的丑陋,只能站在月光照不到的树荫里,仿佛一旦走出来就要被灼伤似的。

站在月光下的寻逸张了张口,轻声说:“邱老师,谢谢你。”

邱三桥僵在原地,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那孩子刚才在说什么,是在说谢谢吗?可他怎么担得起这句“谢谢”。十五年前他把寻辉扔进了海里,十五年后又救了他儿子一命,这能算得上是赎罪吗,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邱三桥目送着那个披着月光的白衣青年一点儿一点儿走远,最后现实在黑暗之中,而他则向着树荫的更深处走去。

第31章

一路上,邱三桥走得很慢,却也是异常的艰难。刚坐上电梯的时候,寻逸就发来一条消息【我到宿舍了。】他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短信里的文字看,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2层。

邱三桥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转,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一只纯黑的折耳猫立在玄关的鞋柜旁。那小家伙抬起脑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刚进来的人。

“你好,贝卡利亚。”邱三桥边换上拖鞋边向它打了个招呼,然后抬眼一看墙上的挂钟都已经十二点了,知道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因为最近他的精神衰弱症又严重了不少,一旦过了十二点再躺下,就根本别想睡着了,吃再多的安眠片也无济于事。

想到这儿,邱三桥索性在沙发边柜上捡了几张谱子,向钢琴室走去。

按整套房子的格局来讲,这个所谓的钢琴室原本是留给孩子用的,但随着年龄的增加,邱三桥愈发笃定自己的户口本上是不可能再多出一个女人来的,至于孩子什么的,这辈子就算了。于是他干脆把儿童房改造成了钢琴室,推了一架92键的贝森朵夫三角钢琴进去——十几年前他去耶鲁大学读博士的时候,音乐学院里那架贝森朵夫钢琴的音色让他无比迷恋。

以往心情烦躁的时候邱三桥都会强迫自己坐在书房里阅读法学相关书籍,可这些年来那些大部头的书都快被他给翻烂了,他只好借音乐排解愁绪。邱三桥来到钢琴前,正准备抬起小顶盖的时候,尾随主人进屋的孟德斯鸠一躬身蹿到了大顶盖上,低低地叫了一声。

“孟德斯鸠,下来吧,你难道不想听听李斯特的《鬼火》吗?”邱三桥温柔地摸了摸折耳猫的小脑袋。

孟德斯鸠又叫了一声,舒服地延展了一下身子,向下一跳,爪子刚好落在C、E、G三个键上,一瞬间C大三和弦音震彻耳膜。

邱三桥把钢琴的大顶盖掀了上去,用大支架支好后,又将李斯特的《12首超级技巧练习曲》放在谱架上,翻到《鬼火》那章,照着谱子弹了起来。

这首降B大调小快板是李斯特写过的最变态的钢琴曲,邱三桥练了整整一个月都弹不流畅,不过越变态越刁钻就越能激起人想去挑战的欲望。他上次栽在了第30-38小节的大跳和装饰倚音上,而这次勉强把那段弹准,却又毁在了第128-132小节bG音上的增三小七和双手分解琶音上。

邱三桥摇摇头,合上谱子,默弹起贝多芬的《c小调第八钢琴奏鸣曲(悲怆)》来。他刚进法大的那年,在教师新春晚会上弹的就是这一首,弹完后老院长悄悄对他说,小邱,这首曲子的名字跟晚会的基调有点冲撞,明年能不能换一首?邱三桥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第二年邱三桥把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月光)》翻了出来,但因为前天晚上一直睡不着觉,演出当天他有些瞌睡,弹错了两个音,本以为出了个大丑,结果一曲奏完,台下掌声雷动。晚会结束后老院长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小邱,你钢琴弹得不错,明年还弹这首,作为晚会的压轴曲目。

将《悲怆》的三个乐章连贯地弹下来后,邱三桥不死心地又翻开乐谱,练习起《鬼火》来。当他好不容易弹到第138小节的K46和弦的时候,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邱三桥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楼上那个老教授一定睡下了,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邱三桥从琴凳上站起来,跑到玄关把大门打开。果不其然,外面站着楼上住着的那位老教授。

老妇人向男人抱怨:“邱老师,刚才是不是你在弹钢琴啊?这大半夜的,我不懂音乐,还以为是在闹鬼。”

邱三桥心想,老教授说得不错,本来就是“鬼火”。可他嘴上不能这么说,只能满怀歉意地看着老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件事了,打扰到您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说弹琴像是在闹鬼,邱三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坐在沙发上反复琢磨着老教授的话,转念一想,这世上也不是没有鬼的存在。如果十五年前没把寻辉扔下去,他和戴长剑几个人早就掉进海里淹死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弹琴。那么现在的他们又算是什么东西,或许真的是鬼吧。

《迟来的正义等于非正义》第2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