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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夸自己就明说,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弥泱三两下甩开缠在自己身上的人,想到兰裳刚才的话,不由得又皱起眉头。
在成年礼上,那段对话中,天钧人对自己未来的王,满是敬畏之意,宫城外的人尚且如此,宫内的人只怕更甚,身处人族之地,却被看做另类,换个地方,换个身份,神族,要忍受的依旧是漫无边际的孤独。
在这片时空里,感受不到时间,只能从旁人口中听说,从成年礼到现在,不知过了多久,这些年,兰裳又是在怎样的心境中度过。
“兰裳她会恨我吗?“弥泱自语道,而后,又觉得可笑,兰裳和自己,本是一体,但要说是不同的两个个体,也未尝不可。
垠渊沉默着,很想问一问眼前人,对兰裳之举,是何想法,初次见面的男女,毫无顾忌的肌肤之亲,对神族来说是无伤大雅的事,对人族来说,却是某种感情的萌动,看遍世间变迁的神,不可能不知,那抹失去掌控的神息,是否是弥泱内心深处真实的写照。
“没准兰裳会感谢你给她单独活一次的机会。”他言不由衷地说完,同样觉得可笑,兰裳与弥泱,真的有必要分的这样清楚吗?
自从与少年相遇后,兰裳不再独行,草原上偶尔有人看到,两人策马驰骋的身影,但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何处,要去往何方。几年后,曾经的少年长大成人,五官愈发俊朗,嘴唇上泛起一圈青色的胡渣,而那女子,一如初见时。
一日,兰裳和相伴多年的男子一同躺在草地上,夜幕笼罩,星河璀璨,男子抬起手一颗颗数着天上的星星,痴痴地笑着:“兰裳,你说那些星星都是神仙变的吗?”
兰裳扭头看着男子,如看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纤长的手指抚过日渐硬朗的脸颊,说道:“你看那数以万计的星星,如果都是神仙变的,那天上的人,都多得挤不下了。”
“他们都说天钧和丹陆的王是神仙下凡,你也是神仙吗?”男子的眼眸比星辰闪亮,双手紧紧抓着白色的衣袍,好像怕身边的女子飞走一般。
兰裳笑着握住那双局促不安的手,语气中满是宠溺:“洛川,不管我是人还是神,是天钧之王还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我都是你的兰裳,好不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抛下你。”
被唤做洛川的男子咧开嘴呵呵笑着,孩子气的笑容浮现在成年男子汉的脸上,却毫不违和,倒是给他增添了几分少年的阳光。
“洛川,你这些年跟在我身边,练得一身好本事,为何不去和那些武士比试,去做草原上的首领?”兰裳挪动身体,靠在洛川坚实的胸膛上,听着身下强有力的心跳。
“我不。”洛川伸出一只手覆住身上的女子,“我才不要当什么首领,整天待在那顶大帐里,如同被关在黄金牢笼内的猎鹰,我们古尔列人就该像蓝天上的苍鹰一般,自由驰骋在草原上。”
“你是说我被王位困住?”兰裳一怔,仰起头看着豪气干云的洛川,似是没想到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多年过去竟生出这么多小心思。
“如果要你放弃王位,和我一起做一对天涯浪人,你愿意吗?”洛川起身,反手将身上的女子抱入怀中,月光照在健硕的手臂上,他全身散发着成年男子特有的味道。
“洛川,你知道我是天钧未来的王,很多事情我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放弃,但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兰裳双手勾住洛川的脖颈,手指在颈后微弯的曲线上游动。
一个深吻打断这些略显沉重而无奈的话语,洛川低下头,贴着微润的嘴唇,兰裳闭上眼,手掌在宽厚的背上滑落,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上,血液流动着的青筋凸起,水乳交融,草地上微光四溢,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目瞪口呆的垠渊一把拽住弥泱,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你你,你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
被质问的弥泱一脸无语又无可奈何,无语是对垠渊,无可奈何是对兰裳,掰开把自己拽得太紧的手,摇头叹息:“兰裳虽是我元神所化,但并不受我控制,她是独立个体,要做什么,难道我还能强加干涉不成。”
话虽如此,她到底好奇兰裳在大地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从被运化之日起,这抹元神对自己的身份,来到溟洲的目的就一清二楚,不受世间情愫所惑的王,本该波澜不惊的度过这短短三百年,了却下界之事,再回到自己体内。
草地上的两人依然紧抱在一起,耳鬓厮磨,享受着凉风习习的夜,弥泱抽出一缕神识,悄无声息地打入兰裳身上,那片蓝色识海,冰冷而孤寂,埋藏着降生以来三十余年的往事。
因为特殊的身份,兰裳被带回穹霄宫时就能说话行走,在别的孩子才开始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在藏书阁内,翻阅那些厚重的典籍,在别的孩子蒙学的年纪,她已经可以独自一人骑在小马驹上奔跑,在别的孩子跟从长者修习术法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熟练运用大地上所有的术法,天钧的流霜术,丹陆的流金术,还有许多连四姓都不知的神秘法术。
王族虽个个天赋禀异,却并无如此这般生来神通的人,对于这个异乎寻常的殿下,王城内贵胄们众说纷纭,虽知王族繁衍,不同于众人,但自从初代王元荼开始,每一代君王都与前任君王有着完全一致的灵力,当今殿下尚未成年,修为就已超越所有先王。老贵族们相约着去面王,打探兰裳身上的秘密,而王,除了一笑了之,对此事一直闭口不提,得不到回答的贵族们只能私下里胡乱揣测。
贵族们每日都需修习礼教,贵为王族也不例外,众臣为兰裳选出一名德高望重的贵族担任太傅,进入穹霄宫还没一个时辰,那个倒霉的贵族就气得胡须都在乱抖,仓皇夺门而出,当日,参奏的折子就递到大殿内,王将奏折扔到一旁,依旧一笑了之。
贵族们连番进言后,终于看懂王的心思,心领神会地闭上嘴,但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每次在王面前说着殿下不守规矩,长此以往恐对天钧不利的时候,穹霄宫内殿里,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露着寒光冷漠地看着大殿上的一举一动。
迂腐的人族,如果事事都墨守陈规,抱着那些残缺老旧的东西不放,那要活人的脑袋做什么,只需生搬硬套,做一群牵线木偶,岂不省事,少年兰裳从内殿出来,站在王座旁,逼视着那些挫败后颓唐离去的背影,转身看着名义上是自己母亲的王。
“做我的母亲,让你受累了。”少年的话里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哪里,您是神族,能拥有这样的身份是我的荣幸。”王站起来,恭敬地回答。
任谁看了,都无法想象这是一段母亲与孩子,君王和王储之间的对话,那种陌生的感觉,偏偏从血缘至亲的称呼中漫出。
《归虚梦演》第10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