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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黛玉只觉心里熨帖,所幸有悟空伴在身侧,不算真正的孤身投京。又轻摇头,道:“悟空哥哥不必自责,虽外祖家有许多规矩与我家不同,可外祖母等长辈同诸位姐妹却是待我很友善,日后相处下去,倒也是一件喜事。”
说起如此,黛玉又想起那个混世魔王贾宝玉,心中虽不喜,但也道:“还有一个宝玉表哥,我今日打眼见了他,也只觉得熟悉,难道我前世也是认识他的?”
悟空听了,记起那个浇花的神瑛侍者,很是没有好声气,回道:“果然也是个旧相识呢,妹妹认得我不够,还有另一个哥哥呢。”
黛玉闻言,扑哧一笑,“哪里来的泼猴,捻酸吃醋倒是一把好手,”又正色道,“我只是问你是不是个前世认得的人呢,你这般回答,瞧着也是了。”
悟空哼了一声,不作答。
黛玉瞧见他的别扭模样,左右知晓了这也是个前世故人,只恐却是与她这报恩石猴有仇的,想着,她心中也暗下决心,左右也不想近了那个魔王,倒不如顺着悟空的心意来。只是也学了悟空向来的促狭模样,面上不显出心中计较。
见她笑意愈浓,悟空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却微微落地,好幸叫小丫头松了精神。
悟空又仔细嘱咐黛玉自可时时叫他过来讲经,虽他不是个真和尚,也确实是懂些佛法的,可为贾敏诵诵经,更不论唤他过来,两人一同,总是好过黛玉总孤身一人的。黛玉自然点头应承,心中熨帖。
又叙了一回话,夜渐也深入墨色了,黛玉一日舟车疲惫便渐渐显露出来,用帕子掩着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
悟空揉揉她的头,道:“莫再忧心,好好休息罢。”又帮她将屋内的蜡烛吹熄了,道了别,各自歇息去了。
第10章皇四子逢机缘入佛门,薄命女遭苦难惹怜惜(下)
次日起来,黛玉省过贾母,又同众姊妹们至王夫人处,因见王夫人事情冗杂,又去了寡嫂李纨处了。
黛玉不解王夫人处的事情,探春等姊妹却是清楚,此事是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姨母之子姨表兄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了人,欲取进京之意。只是事情却不好对黛玉说,便只与她解释道有个薛家姨母一家欲进京来便罢了。
几日间黛玉又只是与众姊妹并寡嫂相互熟知了,暗暗知晓每人品格,更是欣喜,只道外祖家各位姊妹都是毓秀出众的人物,人品相貌无一样不好,也渐渐松下心防,和众人熟识起来。
至于夜晚,黛玉依旧是叫雪雁留下一只蜡烛,便叫她同更名为紫鹃的鹦哥退下了。她日日同姊妹们一道,尚在熟识,亦不愿做什么冒犯独往的事情,心里虽想同悟空见见,却找不着什么机会,只暗中惦记罢了。
一日夜间灯花渐落,黛玉只捧着一卷词细细研读,所谓灯下看美人,无外如是。待到灯花微爆,过来有一会儿的悟空才轻咳一声,开口道:“这么晚了,便不要看书了,仔细伤着眼睛。”
黛玉茫茫然抬起头,才从书中营造的空中世界中醒过来,见着悟空。
悟空笑着上前去将她的书抽出来,又仔细拿起几上摆着的压花牙签将书页夹了,坐到黛玉床沿去。
黛玉只静静瞧着他动作,若有所思地打量他这一身衣裳,久久才开口道:“我无非闲着无聊罢了,也喜看些书打发时间。”悟空听了,也不拆穿她,只夸她闲情雅致。
黛玉娇哼一声,少顷,又问道:“你今日怎么不着僧袍了吗?”但见悟空这一身月白色蜀缎箭袍,暗绣纤凝疏影银纹路于其上,脚踏登云履,一改昨日僧袍素净的模样。
“说来巧呢,幸而你这些日子不曾叫人来找我,不然我可要失约了,”悟空仔细解释,“近些日子,我只第一日去见了你两位舅舅,后就跟着师父出门,入了宫去,数日忙忙碌碌,直至刚刚才赶着宵禁出宫回了院子。”
若说当今圣上对这第四子尚有疼爱之意吧,他又将人丢在杭州近十年不闻不问,直至今日尚未告知天下其回了京的消息;但若说他对悟空毫不在意,偏又诏他入宫,仔细吩咐诸多事宜,又叫太子与他相认了,一副很是信任他的模样。
只这些尴尬处境,便好让黛玉知道,悟空慢慢将入宫后诸多事项斟酌着说与她听了,半点不提圣上的态度。
黛玉不是全不懂朝堂之事的人,更是熟读四书五经,比较一般男子还更通透些,只听得悟空讲了些许端倪,便知悉恐怕圣上要对四王八公出手了。只是她人微言轻,即使是隐隐猜测出些许,也不能做些什么,只摇摇头,“可惜府上如今更没有杰出子弟。”
悟空接道:“这才好呢,若荣宁二府个个是天纵奇才,但就你宝玉表哥不凡的出生,便够喝上一壶。”
黛玉听了此言,又是一番叹息。有言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只是贾家与林家是姻亲,打着骨头还连着筋,她便不免更添愁绪。
悟空敲敲她的额头,道:“小小年纪思索那些做什么?左右还不用你来操心。待你父亲再在江南做上几年,必是右迁,怕是还能调回京城,使你父女团聚也可能。且这贾府若不犯些什么,也只渐渐衰倒下去,做个富贵闲散人家也无甚不好。”
两人又就此谈上几句便草草收了话头,左右圣意难测。只叫黛玉心中生出忧虑的同时且暗自期盼有一日父亲能进京述职,好叫父女团聚罢了。
后黛玉也仔细说了这几日的事件,但也无甚出奇的,整日都只闷在后宅中,又有什么可玩,无非是做些女红,下下棋念念诗罢了。但悟空倒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几句嘴儿,问她绣了些什么,棋局间输赢如何,最后絮絮叨叨反比黛玉还多,还念叨着叫黛玉不若给他打个络子,好叫他把那块自幼带着的玉石坠在衣服上,林林总总讨了不少好处。黛玉总归也是应了。
待说完络子的事儿,黛玉忽又想起一事,道:“我还听说着,过些日子要有薛家姨母一家上京来,不知日后见不见得着。”
悟空倒是知晓此事的,他在上界时特将黛玉这一生的命数细细看了,其余虽是浅浅略过,却知道薛家过来要住到贾家的梨香院中,薛家女儿薛宝钗与黛玉在闺中交往甚是亲密,更有一个身世凄惨的丫头唤香菱的与黛玉有个师徒之缘,至于薛家的混账儿子薛蟠,也还与黛玉有一番见面。
如此,悟空虽不能言破此后之事,却是将薛家所以上京的缘由一一说与黛玉听,叫黛玉又是惊怒又是怜惜。
“没曾想世上竟有如此卑鄙之人,那门房分明认出来甄英莲,却不曾言语,更是挑拨贾雨村胡乱判案。更别提我本与那贾雨村有师徒恩情,如今才知晓他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真、真是……”说着,黛玉一时气不顺,掩着脸默默流下泪来。
都只道人生自有一番磨难,听得诗文里也说:“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如今她却不知这苦难遭来有什么含义了,莫说一路磋磨难以言尽,只这好好一个娇滴滴受尽父母宠爱的乡绅小姐沦为任人打杀的奴仆,失了父母,又被人争抢玩弄,瞧着倒是她生下来便是为的受苦受难一般,叫人如何能泰然处之?
《红楼西巷只能由西向东》第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