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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姐姐可是受了凉又受了惊?”黛玉左右思忖,倒是记起午后在寒素金镜湖边宝钗的那一趔趄。

宝钗不好瞒她,便将事情一一说来了。按理,宝钗自认是心性坚韧之人,怎会被一个外男吓到,但如今细想来,胸中尚有被看穿的心惊悸动。

黛玉感知着发烫的三生石,不免道:“难道他真是个鬼不成?”又是寒潭冷风,又听得宝钗所说,面色苍白而行动如风,叫她也不免忧惧起来。

此刻,黛玉只望即刻能询问悟空才好,神佛鬼怪之道,怕是无人比他更懂。

宝钗闻言,亦垂下眼眸。心中似有触动,山中野鬼,雪里冤魂,无外如是。

恰是时,两人皆听到清脆一声咔哒,黛玉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宝钗却惊愕地解开寝衣上头的排扣,从里面掏出一个金光灿灿的金锁来。

黛玉定睛一看,只瞧见锁上的执手断裂开来,左右相差,细细看着,才瞧见上头錾着的字模糊不清。她还不知晓怎么回事儿呢,宝钗却比她更为困惑不解,只道怕是灾祸来了。分明昨日收拾时,她瞧着金锁尚是完好无缺的,上头“不离不弃,仙灵永继”八个篆字再清晰不过了。

如此一番周折变化,岂能叫人视而不见?莫说十几岁的小姑娘,便是半个身子入土的老大人都只怕惊得直冒冷汗。黛玉又寻摸手中的三生石,惊觉其温度也降了下来,像是预警危险已过一般。不知如何,倒叫黛玉安下心来,专心宽慰宝钗。

当夜,两人抵足而眠,谁知第二日起时,宝钗的风寒却好了大半,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姐姐的来历采用风流怨鬼说,所以很明显,是鬼的不是青衣书生……

那个被认成鬼的青年就是宝姐姐的情缘了

“衰灯络纬啼寒素”是李贺《秋来》诗中的句子,颈联“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是宝姐姐cp的由来

“紫鸾□□堕玉笙,金镜空留照魑魅”是陈陶的《飞龙引》

第21章第十一回作画惜春苦恨无洁物,游林宝钗初试有情郎(上)

上回说着,钗黛一行人闲逛寒素金镜湖,宝钗偶感风寒。经了几日休养,那点来去匆匆的不适已消失殆尽,只宝钗忧心金锁执手莫名断裂一事,薛姨妈又不在身侧,不知如何处置,后几日便少有出门去的时候。

除惜春凤姐等人后些日子又去莲池边赏尽风光外,贾府一行人皆是沉静在院子中,一是休养,二则近些年贾府确实少有出去交际的时候,家中女眷,连去寺庙上香都是少有的事,如今一出京中宅子,难免叫人都有些会不过神来。

小辈们自不必说,除了相熟的表姊妹,举目皆是茫然。最后还是凤姐儿探听来此处行宫中有些交际的夫人小姐,一封封拜帖递出去,不愿在最后的赏花宴上再做等候人。

荣宁两府老牌勋贵的面子自然是有的,凤姐又是个长袖善舞的,跟着的李纨与秦可卿哪个不是一等一的温婉秀丽人才,不过数日,凤姐便受到了回帖,心中又是高兴又恍惚担忧。

只因宝玉在家中自恃与众姊妹都是亲上加亲的关系,向来是个混不吝的,恐怕一时不察,唐突他人女眷。虽则为人真是体贴纯善,剔透风流,一颗赤子之心众姊妹见了最多也只感慨一句确实是个顶顶被捧在手心的凤凰蛋,但如今出了门,没了约束,秦可卿尚且要叫他一声叔叔,李纨与凤姐儿也不好去教训他,叫人不免隐忧。

凤姐等人的忧心自然叫钗黛看到了,小辈中除她们二位,实在也是少有能品味到贾府男女隔阂的。三春自然是难见外男的,年岁还要大些的宝玉却能自由进出诸位姑娘的院子,叫方来贾府时照着世家规矩,以为兄弟们别院另室的黛玉初时难以接受。两人便不免要去思索当如何。

适时几位姑娘正一同窝在惜春的屋中,瞧她近些日子挥墨画就的墨荷图,实在神形具备,在座的姑娘哪个不是书画皆通的,便人人都叫好。

迎春柔柔凑近了细看,含笑道:“妹妹这副墨荷图真是有几分禅意的。”

众姊妹都点头,怪道惜春日日与些佛门中人往来,真是有几分禅意佛性。只惜春还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指尖点过画上盛放的芙蓉,喃喃道:“可惜了,没带甚么颜料过来,瞧着也是孤寂清冷得很。”

惜春用的颜料贵重,平常也是入画帮忙侍弄,此次出来得急,也没承想能用到,便只携了几张宣纸,几块墨锭,谁料用时方恨少呢。

几位小姑娘听了,都是喜欢鲜妍的年纪,又亲眼见过湖上旖旎风光,也替惜春惋惜。

“果然是‘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呢,难得三妹妹有此雅兴,我去给三妹妹找些颜料也是不难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正是宝玉从屋外回来了,他刚与秦钟告别,便马不停蹄来寻几位妹妹了。

“你又有的什么法子?莫不是宝二爷成了人见人爱的交际花了,连颜料也能随意借来。”黛玉知晓宝玉日日出去与秦钟厮混,次次回来身上总是杂乱的酒气花香,不知去得什么地方鬼混,更担忧起凤姐近日隐隐透出的意思,忍不住要刺他几句。

宝玉闻言也不恼,须知也是悟空自去了江南后,黛玉更有闲空来与姊妹们凑在一处,他才更与林妹妹亲近一步的,这时更是笑起来,忙作揖道:“妹妹莫怪罪,我自然没有这个能量的,只昨日与鲸卿出去吃酒,见到一位公子实雅人深致,上前攀谈几句,知晓他极善丹青,所带用具又是齐全,怕是不难借到些许颜料的。”

他刚说到见着一位公子时,在场的姑娘们没有不微微扭过头去以帕掩面的,但就惜春一个冷眼看着,道:“我却不知拿个陌生公子的颜料作画还有什么意趣,转手又不知要经多少污糟东西。”

此言一出,叫宝玉无可适从,顿了顿,只好又好声好气跟惜春道歉,确实是他思虑不周,一时得意忘形了。

黛玉轻轻蹙着眉,微不可察叹息一声,并不恼宝玉唐突,也不觉惜春冷性刁钻,只自思,这世道对女子是过于苛刻了,想她年幼承欢父母膝下,学得哪一样不是清冷家规、世俗见地,见了悟空才觉世间也还有不拘泥于世俗红尘的存在。她这一想,便隐隐出了神,紧攥着帕子。

四周无声,惜春咬了咬下唇,心下也有些说不出的冷寂失望。

倒是宝钗出来做了个圆场人,道:“宝兄弟是个粗心大意的,一心想着能帮上惜春妹妹,思虑不周确实当罚,惜春妹妹所言自然不错,毕竟周折辗转颇多,恐生事端。你们二人皆是为彼此着想呢。”

她语气温柔周到,又含着一丝笑意,惜春听罢,脸色也缓和下来,宝玉本就懊恼自己,也忙陪笑。

好一会儿,又是满室的欢声笑语。

黛玉被迎春轻轻托住了手,才从思绪中抽神回来。见迎春笑意盈盈道:“妹妹可算回神了。”又细细察看黛玉白玉似的手掌,所幸只留下几道颜色不深的红痕,才送了口气。

《红楼西巷只能由西向东》第1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