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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任何人都无法随心所欲。
如果可以抛开与家族有关的责任感不管不顾地生活,泽田家光又怎么会允许心爱的幼子踏入他所在的、黑暗而又遍是危险的世界之中。
因此泽田家光理解Timoteo的优柔寡断,也理解他的自责难安,无论是出于第九代首领与门外顾问的关系、还是出于两人都有父亲身份这个共同点,泽田家光与Timoteo都能达成无需多言便能明白的默契与统一。
在这种情况下,泽田家光相信元新歌也希望自己能获得更多缓冲时间,于是他小心地将手附在那少年的背部,尽量用轻缓的语气开口:“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尤其是你曾因此遭受过许多伤害,但倾吐真相的目的不是破坏亲情,你一定要明白这点。”
元新歌不言不语,他依旧看着身边的皮球,球形玩具上以鲜艳的红底黄花作为装饰,大概是那孩子对此实在过于喜爱,过于频繁地接触地面时原本干净明亮的颜色染上了脏污。
他显得有些哑然,双唇嗫嚅几次,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让Timoteo与泽田家光感到安心的句子来,这少年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直到额前的碎发将表情尽数遮掩。
再抬头时,黑发少年脸上显出一种颓废的悲悯,他实在无法在养父已经如此剖白自我的情况下再露出任何悲愤、不满、甚至类似于疑惑的神情,他只是感到精神萎靡,为Timoteo多年来尽力隐瞒的苦衷,为Xanxus终将被推下山巅的悲哀,也为曾困扰自己的烦闷与委屈。
“您对我说了这些,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呢?”元新歌轻声说道,他以压抑着许多复杂情绪的语气传递了此刻的心情,“既然这个秘密依然需要被压在心底,您就非得选择我来分担这份压力吗?”
说到最后,他握住放在膝盖上的双拳尽量显得平静,少年像一只被猛兽咬进口中仍努力竖着尖刺自卫的小型动物,光是不服输便已经用光了他的所有力气,可尽管他已经如此努力,却还是在与Timoteo对视的那一刻露出了坚硬外壳下的软弱。
“您明明知道的,我一直在忍耐。”
当泪水从两颊飞快滚落时,元新歌挡开了泽田家光沉默着递来的手帕,已经顾不上所谓的客套与尊敬,他用毫无攻击力、却足以让Timoteo为此痛心到不知所措的目光倾诉着一切难言的情绪。
“如果我从小被当作您未来的得力助手教养,我说不定会比现在做得更好,但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您应该明白的吧——”他任凭视线飞快在模糊与清晰之间转变,只是做出了单纯的叙述。
“因为对这个秘密的避讳,您虽然尽力爱护我,我却并不能时刻都感到安宁幸福。”
Xanxus对他的伤害并不只是同行时的嘲讽斥责,也不只是饭桌上的不屑一顾,小孩的恶意往往来的最不加遮掩又难以揣摩。
从直接的角度来看,在被愤怒之炎不管不顾地烧焦了额角的发丝时,元新歌只是对着镜子默默剪去那撮散发着焦糊气味的卷发,然后将其他位置的头发尽力拨弄自然,从而不让任何人察觉到刚在花园中发生的那场对峙。
而从间接的角度来看,在被格外想要讨好下任彭格列首领的跟班堵在走廊拐角时,只身一人的元新歌虽不至于因围殴受伤,却总归有难听的指责与侮辱钻进耳中。从他死去的贵族父母到他本人的平凡中庸,没有任何一个能够被批评的要点会被他们忽略。
元新歌在回顾那些记忆时曾经有过一些结论,比如说,Xanxus或许是不知道那些未曾被他承认过的跟班所做之事的。
尽管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元新歌的身份,Xanxus也无法改变元新歌已经成为了Timoteo养子的事实,既然如此,那元新歌便代表着九代目的脸面,也代表着彭格列的脸面,对家族有极强保护欲与责任感的他便绝不可能使人做出有损家族脸面的事情。
元新歌明白这点,却并不在意。
他无意将所有责任归咎于Timoteo或是Xanxus,但他的人物设定需要自己这样认为或这样做,换种说法,来自穿管局的元新歌能够看穿养兄的本性,五岁时便成为了孤儿的元新歌却难以看到任何可以被称作“维护”的可能性。
因此前者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冷静地评价任务目标并以此决定之后的行动方案,后者却在Timoteo说出一切真相时感到痛苦又失落。
他的演出相当成功,只能保持沉默的人成为了Timoteo。
元新歌刚才那番话明明是想显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实则因着语气与表情、加上他一贯的温柔性格而显得既不固执又不坚定,似乎只要Timoteo一句制止便能使他偃旗息鼓,但望着元新歌的表情,Timoteo无话可说。
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弥补养子心中的遗憾,只能再一次苍白地说道:“我很抱歉,新歌。”
面对Timoteo的道歉,元新歌刚才还能因不明情况而安慰他说无需如此,但此时了解了一切,他再也无法轻描淡写地忽略这几个简短的音节。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元新歌在Timoteo的注视中难堪地捂住双眼,有湿润的痕迹从他的指缝间溢出,他遮住了自己的大部分表情,却比大肆落泪时更让人感到痛心,“不得不来到陌生家庭才能活下去的自己,被兄长厌恶而无法安心生活的自己,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自己,明明该为父亲分担困扰、却忍不住因得知真相而感到不平衡而嫉妒的自己——”
他逐渐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呜咽出声,使出口的话都断断续续起来。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糟糕透了。”
长年累月的不顺心都涌上心头,使压抑已久的悲伤来势凶猛,让Timoteo与泽田家光都几乎感到无法呼吸。他们年轻时的确经历过无数苦难,但这是不同的。
苦难或许能伤害肢体,却无法摧毁灵魂,正是因为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坚定意志,泽田家光才能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彭格列的雄狮”,Timoteo才能稳坐首领之位、使偌大的彭格列家族势不可挡地向前走去。
元新歌所经历的这些却无一不在践踏他没有成型的三观与本就尚且未能自愈的心灵。此时他情绪中的自我否定与自我怀疑强烈到足以痛击旁听者的心脏,可以看出他平时究竟生活在如何压抑的环境之下,而这一切,Timoteo都没能成功注意到。
他甚至还想将更艰巨的任务压上养子本就单薄的肩头。
“是我错了,新歌,我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Timoteo紧皱着眉头,他几乎是叹息般说出这些话,“我一直太过自我,却没关注到你的真实境况。”
“可其他的事无论怎样都好,请你振作起来吧。”
Timoteo望着元新歌,却依然被拒绝在属于他的世界之外。
元新歌流泪时也悄无声息,但情绪过于激烈时还是会溢出无法控制的哽咽与抽泣,泽田家光的手还盖在元新歌背部,从而能感到那瘦削的脊梁上颤抖的频率与呼吸的速度。
《救世主的我先成了万人白月光百度》第12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