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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右侧,是一个房间,再右侧转拐是灶房。向着屋背后的方向,靠墙一个石砌灶台。灶台上两口黑色大铁锅,灶脚边斜歪着放了几根新挖的斑竹笋,又嫩又胖。
灶火通向烟囱的火道之间,有一个脸盆大小的黑色带盖鼎锅,在烧火煮饭的同时,可以顺便热一锅水。火门前有个长条木凳,凳子上斜歪着一把火钳。凳子后面,堆柴火的地方码了半人多高的干柴,大多数是竹杆和香樟树枝,最底下,是一些麦杆。此刻,灶膛里被砸破的楠竹杆正烧得正旺,发出“吱吱~呼呼——”的响声。
锅里蒸着一甑子饭,甑盖边沿冒着薄薄的雾气,看情形,应该是刚蒸上去不久。
灶台上还放着一块圆形的青冈树菜板,看样子已经用了些年头,菜板中间已经切成了浅窝,一把菜刀拉搁在上面,一些被切成片的青椒,压在菜刀底下。菜板旁边放着两个青花小碗,里面是切好的葱节和泡姜蒜沫。这样看,并不能看出掌厨的人,想要做个什么菜。
灶台左边墙角处是一口红沙石板拼成的方形水缸,宽约三尺,长约六尺,高约四尺半。
一个木质大锅盖将水缸盖了半边,同样是木质的大水瓢放在上面。
从屋顶的两片亮瓦斜穿进来的阳光,成为一道迷蒙的光柱,正好打在水瓢背上,木纹清晰可见。从另外半边的敞口看进去,这水缸里有半缸水,边上一公分粗细的塑料水管里“啵儿啵儿”向水缸里流着从半山腰里引来的泉水。
水线落在缸里,荡起一圈圈的水波。仔细瞧,水缸里竟然有两条筷子长的鲤鱼和几条巴掌大的鲫鱼,畅快地游着,浑然不知末日来临。
水缸里的鱼,是江云海二月初五在月亮湖水位下降时断出的一个水洼中逮回来的。
幸好那天清晨他起得早,没有人料到一夜之间,原本还有两丈多宽的水洼,变成了簸箕大一滩浅水荡。让他毫不费力地捡了个大便宜。
除了鱼之外,他同时还端了一脸盆的河虾回来。
虽然虾送了些给住在肖家湾包谷坪的老六江云蓉之外剩下的都吃了,但逮回来的这几条大些的鱼却一直没舍得吃,养在水缸里都将近一个月了。
红沙石水缸的左边是双开门红漆碗柜,柏木铜扣。铜扣是蝴蝶形状,拉手吊坠像一片儿花瓣,表面被摸得很光滑。总共三层:下面一层大格放坛坛罐罐小缸子,有泡菜坛子、盐菜坛子、大头菜坛子、豆豉(shǐ)坛子、红豆腐坛子和豆油儿坛子;第二层放空碗盆盘勺钵酒杯,上层放调料、香料和剩菜,比如油盐酱醋辣椒花椒八角三奈。柜顶上又放着四只景德镇产的带盖白瓷花鸟罐,两只画着茶花和孔雀,两只画着玉兰花和喜鹊,背面有题词,里面分别放着白糖、桂圆干、红枣干、黄豆绿豆。
碗柜旁边,几颗木钉子打在墙上,挂着一个简易竹编蒸格,一大一小两个竹沥箕,一串儿红辣椒,一小捆儿蒜头和葱头,一个装着竹筷子的原色木筷笼,还有一支带着深紫色和白色玉米粒儿的干玉米和一把麻线捆好的干粽叶。
再看灶台右边,有一扇木格子窗,一扇后门。木窗后面的绿意盎然,一笼瓜藤在后阳沟的竹架子上已经爬满,可以看到结着毛茸茸的带花小冬瓜了。
如果你还想看到后面有些什么,或者是想知道屋后是什么样的天地?有没有人?那么,你就得通过那扇后门走出去了。
“手拿荷包儿嘛咿儿哟,绣得忙啊呀儿咿儿呀,绣个荷包儿嘛把姑儿哽,叽磨索啰妹,送小郎哟喂……千言万语嘛咿儿哟,难出口啊呀儿咿儿呀,绣下荷包儿嘛把姑儿哽,叽磨索啰妹,情义长哟喂……”
做好吃的,总能让人心情舒畅。后面菜园子里,香秀一边摘菜,一边口里哼着打小唱的小曲儿。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得像清晨在竹林里鸣叫的画眉鸟儿。
香秀还有两条又黑又长辫子。站着的时候,辫子搭在背上,服服贴贴。弯腰的时候,辫子搭到胸前,晃晃荡荡。辫稍儿上,绑的是一截红毛线,拴成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显出了一些小小心思。
香秀有一双双眼皮儿的圆眼睛。做姑娘的时候,眼睛水灵灵的,现在还能看出些珠丝马迹。她还有一对弯弯的眉毛,这在乡下女人中少见。香秀笑起来很好看,不过现在笑得越来越少了。
她总喜欢说一句话——还是做姑娘的时候最开心,有爹妈疼,有哥哥爱。
“嘣!”“咵嚓!——”
灶膛里竹杆爆响,一根烧了半截的竹篙带着火星滑跌在地,发出“呜嗞嗞~”的低噎,火头上一缕黑烟飘摇着熏向地上的麦杆子。
《余寒时序》第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