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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时的整个小学就这样跟孙乐天一起学习,一起玩耍着度过。他们爬遍了镇子周围的山,摸遍了镇子的河,知道了哪座山上的果子最甜,哪段河里面的鱼最多。他们把“松鼠大作战”通关了不知道多少遍,还连带着把“魂斗罗”、“双截龙”等经典游戏也玩了个通透。后来再想起那段日子,苏时忍不住去想,要是没有孙乐天,他的那段时光是不是会少了很多很多的乐趣?
在无忧无虑之中,苏时跟孙乐天终于要小学毕业。
苏时从学校的大门走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施工尘土飞扬的操场,略微上扬了唇角,转身向前走去。
“唉,苏时,你等等我!”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苏时无可奈何地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那个欢欣着向着自己跑来的少年,“孙乐天,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我是你小叔叔,你不能这么直呼我的名字!”
孙乐天撇了撇嘴,一步赶到苏时身边,跟着就伸手揽住了苏时的肩膀,“我叫你小叔叔你好意思答应么?你统共能比我大上几天?”
苏时打开孙乐天的胳膊,“我本来就是你小叔叔,有什么不好意思答应的?”
“呦,您小时候骗我玩具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是我小叔叔?”孙乐天将手插进口袋,晃着脑袋继续说道,“还有你小时候在我家尿床的时候,还有……”
“快闭嘴!我什么时候在你家尿过床,你没睡醒吧你!”苏时扑上去捂住孙乐天的嘴,“我就是你小叔叔你有意见问你爸爸去。”
两个少年在街边闹了一会儿,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又勾肩搭背地继续向家里走去。孙乐天半个身子都快挂在苏时身上了,懒懒散散地开口,“唉,苏时,咱们这就毕业了?”
苏时斜了他一眼,“你有什么高见?”
孙乐天偏过头打量苏时的侧脸,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苏时带着卷的长长的睫毛。这几年的时间,苏时长得似乎更加好看,初具少年人的模样,身高腿长,班里有不少小女生都在悄悄喜欢他,不过苏时连理都不理她们。
孙乐天伸手戳了戳苏时的脸,每天同样都是上山下河的玩,苏时却一点都晒不黑。孙乐天暗自下决心,这个暑假一定要把苏时晒黑了。
苏时把他的手打掉,“想什么呢你?”
孙乐天把手收回去,继续挂在苏时身上,低着头想了一会,突然开口,“都小学毕业了,苏时你是不是就要去县里了?”
苏时扯了扯被孙乐天抓皱的衣服,微微皱起眉头,“我妈前几天打电话确实提这件事了。但是,我想再等等。”苏时微微垂下头,“外公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想多陪他几年。”
外公过了八十岁之后身体状况急转而下,后来做检查,说是得了癌症。苏时悄悄地在书上查过,也大概知道是不可能治愈了,只希望能在老人身边多一阵算一阵。
孙乐天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半天才开口讲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笑话转移了话题。苏时很给面子的被逗笑了,眼睫毛随着笑一抖一抖的,终究还是少年人,两个人不一会又嘻嘻哈哈地回家了。
孙乐天先回家送书包,约好了一会来家里打游戏。苏时一个人先回家,推开家门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很大地跳了一些,抬手揉了揉眼睛,“外公,我回来了。”
屋里安静的可怕,苏时将书包扔到自己床上,推开了外公的房门,看见外公正躺在床上,合着双眼。外公白天很少躺着,哪怕是生病之后,只要有精神也会出去散散步,或者练练字,看今天的状况,肯定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苏时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探过头轻轻摸了摸外公的额头,微凉的触感让他有些懵,“外公,您身体不舒服么?我叫舅舅他们过来送您去看看?”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有些不好的念头出现在苏时脑海里,他慢慢地伸出手指,有些发抖地伸向外公鼻前。
苏时瞪大了眼向后退了两步,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所措。房门被推开,孙乐天推门走了进来,“怎么了?太爷爷睡觉了?”
苏时缓慢地摇头,依然瞪着自己的手指,孙乐天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突然感觉到一丝恐慌,伸手按住了苏时的肩膀,“你呆在这别动,我去叫爸爸跟爷爷过来,太爷爷不会有事的,你别胡思乱想。”
苏时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门外孙乐天匆忙的脚步声,然后又听见更多的脚步声传来,大舅,大舅妈,大哥,大嫂,好多人进了房间,吵吵嚷嚷,苏时被挤到了墙边,他靠着墙看着大人们忙忙碌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看见大舅红了眼眶,看见大哥满脸是泪,看见大嫂掩面哭泣,茫然地倚在墙边,外公他这一次,真的走了?
那个把他当成最宝贝的外孙的,教他读书写字,陪着他度过最宝贵的时光的,对他此生影响最大的,他最敬佩的人死了?
苏时知道人有生老病死,从知道外公得病的那一天他就知道终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可是现在,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却茫然地不知所措。
苏时不记得自己当时哭了没有,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倚着墙站了多久,直到后来一双微凉的手拉住他的手走出了那个房间。
苏时被孙乐天按在肩膀上,孙乐天带着哭腔一遍遍在苏时耳边说,“苏时你别这样,你说句话好不好?”
苏时瞪大了眼,感觉到有湿润的东西滑过自己的脸颊。他将自己的头埋在孙乐天肩窝,终于哭出声来,孙乐天一直抱着苏时,两个少年在他们小学毕业的那一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大人们一直在忙忙碌碌,没有人有时间顾及到这两个少年。那天晚上,苏时睡在孙乐天的房间里,孙乐天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一遍遍地在他耳边说,“苏时,别难过。”
苏时瞪大了眼看着天花板,眼泪还不断地往下滑。他不想流眼泪,因为外公告诉过他男孩子该有男孩子的样子,不能随便哭,可是他却忍不住。孙乐天侧过身蜷在苏时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替苏时抹眼泪。
那大概是苏时记忆里第一件让他难过的有些绝望的事情,而那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孙乐天。
孙乐天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苏时发了高烧。前天晚上赶回来的苏妈妈匆匆过来看了一眼,来不及心疼儿子,就又被叫走。孙乐天坐在苏时的床前,替苏时量体温,换湿手巾,喂他吃药。苏时什么话也不说,却十分配合。
外公出殡那天苏时爬了起来,赶在入殓前在灵床前磕了三个头,没有任何人告诉苏时要怎么做,他认真地把头磕完,然后爬起来,脸上再无一滴泪水。孙乐天后来想起来,从那天开始,苏时很少再流眼泪,但是他也不知道,苏时还有一次像今日一样痛哭过。
离开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剩下的人生活还要继续。
《叔侄同名有什么不好》第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