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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放突然停住了脚步,再次回头:“硬不起来?难道我指望你硬起来吗?”
农济锋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纠正:“不是,我的意思就是,我怎麽敢跟楚哥来硬的呢?但是为毛啊为毛?而且,你怎麽知道我是合同工?”
楚放冷笑了一声:“网上一查就知道了,或者打个电话一问,农济锋什麽人?哦,我们报的娱乐版记者。这人我没有听说过啊?哦,合同工而已,不是正式编制。这不就结了?”
农济锋觉得被羞辱了:“那也是记者啊,我有记者证的……这个且不管,为毛啊为毛?”
“什麽为毛?啥意思?”楚放觉得这人忒能纠缠,真的不愧为狗仔队一员。
“呃,”农济锋开始大喘气:“就是为什麽,为什麽楚哥在晓莺唱歌时会露出那种表情?我保证不说,跟谁都不说,我要说了,这辈子都成不了名记,好不?而且你看,我这人也没有啥地位,在报社也走不起,楚哥就算提携小辈,成不成?你不跟我说,我得被憋死。”
楚放笑了:“哦,是吧,那,你就憋死吧。你想要答案,我还偏不给,就看你怎麽胡编乱造。”
“不是啊,楚哥,不是……”农济锋还在嚷嚷著,楚放已经又走进大厅了。就算脸皮再厚,农济锋也没有办法再追进去。还是回去写稿子吧。这个,怕麽是没辙了。
农济锋跟经纪人打过交道,但是还真没有打过太多的交道。他是一合同工,出差的机会,一般都轮不到他。北京上海和其他一线城市,都有通讯员的,跟明星的亲密接触,更少。
这个社会上,无论做什麽,都分层次的。像他,在娱乐圈的狗仔队中,是最低的一层。原因是多方面的,农济锋也不敢多想,越想,就越没劲。
这广电中心在世界之窗附近,公车还是有的,於是只好去赶公车。偏生天晚,车次减少了,农济锋孤零零地站在公交车站,倍感凄凉。看著阴沈沈的天,又看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农济锋不由得感叹了,文艺了,悲怆了,裹紧了衣服,琢磨著待会儿稿子该怎麽写,照片该选哪张,还有,楚放对晓莺到底有什麽不满意的。
好奇心害死猫。农济锋知道。可是他又偏偏是最有好奇心的,他因为好奇,所以喜欢八卦。很多事情想知道。越是有名的人的事情就越想知道。他很努力地要寻找答案,可惜,找得到的答案不敢发出去,发出去的答案,读者又不稀罕。
回到报社,找到编辑,借了编辑的电脑,劈里啪啦地把稿子整理出来,又找了几张照片,一起发给娱乐版的编辑。瞿编辑看了稿子和照片,说成,表扬了一下农济锋,又说今天有个叫楚放的经纪人打电话给报社问农济锋这个人,问是不是他惹翻了那个楚放。
农济锋吃了一惊,原来那个人真的打电话了,还以为他胡说呢。忙解释说可能问了两个问题,估计让那个经纪人发毛了。又有点紧张,说惹毛了那人,是不是会很麻烦?瞿编辑拿著一支签字笔一边挠痒痒,一边笑:“这有什麽麻烦的,你还以为他是什麽大人物吗?别说你只是问问题,就算真写了什麽了不得的东西被人家告了,大不了也就是个登报道歉而已──你能酿出什麽祸来?瞧你的文字,才气是有的,噱头倒没有。所以啊,你一直都是板凳队员。”
农济锋低下了头。机会,当然要自己去找,问题是,看得到摸不著,有什麽办法?难道跟资深记者去抢新闻吗?真要弄出个大新闻来,好看是好看了,领导赏识,一句话,可以让你转正,如果只是口头表扬,没有实际行动的话,得罪了资深或者有背景的记者,自己这合同工也就干不长了。
所以,农济锋有的是雄心壮志,没有的,是胆量。人都是矛盾的,这些矛盾,格外分明地体现在农济锋的身上。这个且不提,农济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核实:“瞿编,这个楚放,什麽来头啊?其实他好像蛮拽。上次我看到曲曲的经纪人,跟个弥勒佛似的。这个楚放,跟个小辣椒,那种朝天椒一样。”
“不是吧?”瞿编辑疑惑地说:“他就像冰凉粉吧,跟朝天椒没什麽相似度啊。不怎麽张扬,也不怎麽闹腾。做事还蛮稳当,也不怎麽喜欢出风头。否则,他现在恐怕还在舞台上呢。”
农济锋又惊了一下:“怎麽,原来他是歌手吗?网上面都查不到啊?”农济锋立刻又打开网页查看,你别说,楚放虽然都是文中的打酱油的,但是关於他的消息还真不少。只是头几页,他的身份都是经纪人,直到六七页之後,农济锋才看到,N年以前,楚放是作为歌手出道的,两人组合,楚放和邓帆。
农济锋坐了下来,认真地翻著帖子。那个组合叫做“远帆”,嵌上了邓帆的名,却没有楚放的。这两人在江西半红不紫之後北漂,到了北京後,就彻底不红了,都没有什麽消息。农济锋又搜“邓帆”,这人的新闻也不多,但是在某个新闻中,农济锋看到,邓帆是韵律唱片公司的总裁。
农济锋在网上找“远帆”的歌,竟一首也没有找到。那麽说那两人,说不定连Demo也没有做过。再回过头翻“远帆”的网页,农济锋得知,这两人原来也不过是驻唱,酒吧饭店夜总会的驻唱。N年前,这个N年,大於五,在江西那麽个娱乐业并不是很发达的省市,这两人都只不过是半红不紫,北漂之後,沈寂当然基本上是唯一的结局了。
农济锋又跟瞿编辑聊了几句,便打道回家。
农济锋在报社附近租了间房子,老房子,筒子楼改造的,一室一厨一卫,加起来还不到18个平米。不过他一个人住,也差不多够了。条件虽然简陋,毕竟离单位近,一喊,十分锺就能到办公室。而且便宜。这一点最重要。农济锋不多的那份薪水,不但要养自己,还得拿些回去接济他的家人。
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一张陈旧的桌子,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但是房子里也有值钱的东西。电脑,虽然不是最高配置,他用,已经足够了。还有一个小的好像保险箱的电子防潮柜,那是农济锋专门存放他的宝贝相机的。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单反和卡片机都从背包里拿出来,用气吹吹散镜头上的灰尘,又用旧的纯棉T恤把相机的外部擦拭干净,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入电子防潮柜,把柜子锁上,通上电,这才开始脱衣服,开电脑,然後把桌子下面的学生屋取暖器打开,脱掉鞋子烤脚。然後搓搓手,点到收藏中的废柴博客,想了一下,开始打字。
“一个人从绚烂的舞台上下来,成为别人的助理时,心里不知道会是什麽滋味?曾经是众人瞩目的对象,现在却躲避著镜头,脑子里会涌现什麽样的念头?当你的存在不再受到瞩目时,失落两个字,够不够?”
农济锋低下头,看著桌子脚边安静地睡觉的乌龟,叹了一口气,弯腰伸手把乌龟提溜起来,放在腿上,轻声说:“龟头,你总是这样睡啊睡的,我都快要忘记你的存在了。”
《存在感低的人》第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