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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镜看了几眼,确保了距离才低低跟他大哥说:“两仪门。”
温钰点了点头,两人白日里亲自迎了客,这座院子里住的客人是两仪门门人。
但见从那片斋房的方向出来一个人,离得太远面貌看不清,但蓝白的道袍却做不得假,正是两仪门的道士。
那道士飞快地与李沽雪说着什么,却不是温镜两人能听清的,然而再近只怕要被察觉。左右是知道李沽雪半夜出来干嘛来了,温钰一看多留无益,当机立断招呼一声,两人抽身而退。
返回客居的院落两人也不敢多交谈,未知李沽雪何时便会归来,因此只互相看了看便各自回房。
回到房中温镜和衣仰到在榻上,睁着眼睛直视正上方,帐上悬着的刀鞘插花一晃一晃地在他眼角飘来荡去。
他少见地失了眠。
温钰最后的眼神叫他悬心。那是一种“等着瞧吧”的眼神,有些胸有成竹的了然,又有些恶劣。温镜知道,明日一早温钰便会找李沽雪推诚布公。若是李沽雪矢口否认今夜外出,或者闪烁其词不承认与两仪门的关系…“等着瞧吧”,“我早就说了吧,叫你远着些”。
温镜简直可以想象自家兄长到时候的嘴脸。也可以想象,他有这个朋友,即到今夜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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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两个到底有些灵犀,温钰的的确确打算一早就去访李沽雪,然而事情出了店岔子,第二日他还没去找李沽雪,李沽雪却先找上了门。两人谈了几句武林大会上的宾客,各家的好手,又说到傅岳舟的伤势,终于温钰问李沽雪到底想聊什么。
或者想聊谁。
李沽雪赧然道:“温兄,那本账册…你看完了么?”
说没看完是骗鬼呢,温钰还没想好怎么答他,只听他赶忙接着道:“我没别的意思,这账往后在温兄手里是弃是用、用在何时、用在何处,我一概不会多问一句,只有一个请求。”
“什么?”
“无论用在谁身上,还请温兄莫要用在两仪门身上。”说完李沽雪后撤半步,双手交叠向前一推,一揖至地。
温钰虚扶他一把,装作恍然大悟:“啊,原来李兄竟是两仪门的高徒吗?”见李沽雪认了,他又问,“两仪门祁道长是你何人?”
李沽雪面上一派老老实实:“家师与祁道长乃是嫡亲的师兄弟,我幼时也听过祁道长的教诲,与我算是半师之恩。”
他的语气里起先仿佛是不经意间带出了一点些微的疏离和生硬,又快速消弭。
“唔,”温钰未置可否,“原来是祁道长的师侄啊。”
李沽雪点头如捣蒜:“正是。”
温钰慢悠悠地又重复:“尊师与祁道长乃是师兄弟啊。”
“正是正是。”
“失敬失敬,还得了祁道长亲传。”温钰一句一句腔调拖得很长,又恭维了一句。
李沽雪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他话音还未落,温钰猛然间一把桎住他的右臂,扬起语调高声喝问:“祁忘风知道《武林集述》有两本吗?”
李沽雪猝不及防抬起眼。
第26章二十六·东池冠盖集嘉宾
前头的回答皆是流水问话,并不过脑子,这一下子李沽雪反应不及,仿佛是本能之下顺嘴就是实话:“不知——”
接着他面上浮起一丝怒气,知道自己是放松警惕着了道,又放弃一般垂头丧气起来:“知不知又如何,温兄,只要你答应我《武林集述》里头关于两仪门的条目不外泄,此事不必再有任何人知道。”
温钰又恢复了一贯的意态闲雅,道:“如你所愿。”
话是好话,语气是好声好气,端的是亲和友善,李沽雪却像是受不住他的目光一般,勉强拱拱手:“温兄是正人君子,君子一言九鼎,我信温兄的为人。”
说罢他仓皇拉开门,到了门边又别别扭扭地转回头,说了句多谢。
温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石头落下一半。
难怪,这人豁出命来一路相随,却又不真的出手争夺账本。
有个细节,若按照李沽雪所说,他师父和祁忘风是师兄弟,祁忘风还帮他师父照看弟子,这样的亲近关系他应当唤一声“师叔”或“掌门师叔”,可他口中却只称“掌门”。温钰敏锐地从他的这声“掌门”里听出了冷淡和敌意,这恐怕就牵扯到了两仪门内部的派系斗争。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一座山上同门有上千人,不同的师尊师承有十几个山头,很难说所有人都上下齐心。不是不可能,但是很难,这个道理人在江湖谁人不知。
温钰自觉是参透了玄机,站在李沽雪的立场,抬他温钰一手,让他夹带一本有可能给两仪门带去麻烦的《武林集述》,就很好理解。毕竟如果温钰真的找两仪门的麻烦,那也是祁忘风的麻烦。只怕探查账本下落是奉师门之令,查了又没有完全查,则是李沽雪出于各种缘由阴奉阳违,消极怠工。
《乘风登玉京逆水寒》第3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