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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而且我们一年正经事不干,搬来的石头不建防御、不堆提防,倒都是给那些称王带姓的人物盖养小妾的后花园去了!”宋兮怕他一直说个不停,忙拿过那碗兔肉,将碗边往他嘴里塞。“你吃你吃,想吃就吃还费这老大劲!”邵梵一直未曾开口,他不干涉,也不制止,赵令悦忍不住看了一眼他,不自觉地求助于他,而他也看过来,眼中倒映出璀璨的火苗。那一瞬,赵令悦惊讶他真实的年纪。他面容沉稳,身形瘦削,是这群人里看上去最年轻的。她不记得他的具体年龄了,回想起来,眼前这个人跟她同一天诞生,应该也才比她大上几岁。那人推开兔肉,高喝:“王参军如今进朝廷当高官去了,他说话算数的,当官的说话有分量。我们现在都能吃饱了,按王参军的承诺,我家那以后也是有地有田的,我吃饭保准越来越慢,再也不用抢你们的。我是在这跟嫂夫人开玩笑呢!”宋兮又去捂住他的嘴,“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你就乱开她的玩笑。”“知道知道,是郎将的未来夫人么。”那人没当回事,与其他几个将领又闹起来,说别的事去了。“怎么样?”邵梵拔了根地上的狗尾巴草,忽然开口。她左右四顾,发现他在跟她说话,“什么怎么样?”“我们这种人的生活,怎么样?”赵令悦一时无言。他每靠近些,身上的酒气便飘过来,接着道,“有时候用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得去听,去感受,有人细米素粮,有人啖肉饮血,无论怎么活都是为了能生存下去。””生存是很难的。即便你现在还不能理解,可赵姑娘,我们这种人有许许多多,他们的愿望该被人看见,该被实现,不该被掩埋,就像被人制造出的那一桩桩冤案一样。”“郎将又讲大道理了,又是想告诉我什么呢?”他笑了笑,将狗尾巴草扔掉,“想你学好骑马陪我去趟建昌,可不要自己偷偷跑了?”不要跟钱观潮跑,否则他真的会杀了她。赵令悦僵硬地笑笑,“你喝醉了。”“是,我有些醉了。”酒过三旬,不少人在营地脱衣相扑起来,奋力想要将“对手”摔倒,此起彼伏的高喝声与吼叫声不断,赵令悦耳朵快要聋了,眼前几人也渐渐地坐不住了,甚至还有些别处的兵将被怂恿着,过来邀首领邵梵一战。“你小子,犯浑呢,跟郎将比,小心摔死你。”“我赢了五局了!”“好。”邵梵应战,赵令悦不想看男人脱衣,已经起身站起来,其余人也有些为难,“嫂夫人这边”“秋明,你带她到一边去。”“姑娘要回去吗?其实男人们光膀子虽然有些臊,看习惯也就好了,我阿爹以前也老光膀子游水呢。”
“不回。不过我腿有点麻,你扶我起来。”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赵令悦眼瞥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把传来传去的切肉匕首,手刚将刀拿起掩在袖中,便感受到一束暗处目光。她抬眼,见是刘修皱着眉盯着她。赵令悦脖子上青筋都紧张得凸起,无声将手贴于腿处,她今日还外披了一件薄披风,这么一掩刘修应该是看不出什么的。他又将目光转了回去。赵令悦出了一手的冷汗,摸着匕首的雕花,手心不断打滑。不久,众人纷纷让出场地,将邵梵与那男子二人围成一圈,开始发出原始的呼嚎。他们如困笼的猛兽一般脱笼而出,在地上打滚,掀起西北沁雨后很快干燥的尘土。输赢很快分出,大约是结束了,围着他们的人分开,邵梵拉那人起来,背对着赵令悦。火光燃烧,男子结扎的肌肉起伏之下,光在他的脊背上如灯般整个扫过,不断变幻,映出那些肌肤上不平常的,令人胆寒的凸起。秋明捂住了嘴,一手捏紧了赵令悦。“姑娘郎将的背”“不怕。”赵令悦安抚他。邵梵的背脊满是伤痕,分不清是鞭子还是刀戈,粗而狰狞地爬满了整个腰背,诉说他曾遭遇过的酷刑。而赵令悦还在他肩胛处看到一处明显的刺字。囚。——他曾是朝廷钦点的死刑犯。夜桂嗅浓(四):割喉乌云遮过了月,营地中刮起一阵阴风,将柴烧的火苗吹得四分八散。邵梵挂在腰上的衣裳被风吹得尽数贴在身上,她的也是,袖中时不时勾勒出尖锐的刀子痕迹。她将那只手避去身后,看到他一身的伤,她再也没什么强撑的兴致,本想就此离开,却见他扶着那人起身时,那人手抱住他大腿,大嚎一声。终于让邵梵也摔了一跤。男人们大笑。“怎么样?”“必定是郎将让了你,好叫你别输的太惨!”“我呸!”但是这一摔,邵梵久久没起来。避在一旁的赵令悦暗地里伸长脖子张望着,不会摔死了吧,那正好,不用她削尖了脑袋动手了。宋兮与刘修还有其他人,也都紧张地凑过去。
《雁南归简谱》第3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