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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的惆怅,萦索得心口发闷。古人将愁比作轻雨的,君莫觉得贴切——她不觉得绝望,只是觉得天地万物间,只是笼罩轻愁,飞雾般难以散去——一天?一年?一生?她将双膝抱得更紧,死死的盯住电视,似乎那里有她要的答案。
那时他和自己在一起,人人都说佳偶天成,她却始终未向家中提起——她是家中独女,当初一意要来北方求学就曾经和父母起过争执。最后是极疼爱自己的爷爷拍板:“让她去。”她欣喜的抱住爷爷欢呼,爷爷却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你也得答应爷爷,将来要回来。四年出去历练我没意见,可是还是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为你爸妈想想,不能太自私。”她满口答应,撒娇着安慰老人:“爷爷我一定回来!我最舍不得您啊!”
直到大四临近,君莫方才觉得该有个交待。她旁敲侧击的向父母说想继续读研,父亲一口否决:“研究生毕业未必能找到好工作,家里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回来就工作。”君莫就这么僵着,她觉得自己求学的理由很正当,将来便留校——时间一长,家里也无可奈何。她真心实意地喜欢L大所在的城市,和所有的北方城市一样,道路方方正正,宽且工整。她是路痴,于是几乎所有北方的朋友为她指路“xx在学校北边”,或者“xx在广场西边”,她总是一脸茫然。唯有林颉峻知道她的状况,不是带着她一起去,便是详详尽尽得告诉她附近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姻缘自然也会如同城市明了的布局一般水到渠成。她甚至计划好大四那年暑假和林颉峻一起回他家。她简单的和他在一起,眷恋北方,亦眷恋生活。
甚至已经将保送研究生的资料准备好,交上去的前一天,她接到电话,被告知爷爷病危。那一刻她心慌失措,忙忙的订机票回家。林颉峻送她到机场,一路上紧紧握着她的手,无言却胜似万语。她提着极少的行李,站在登机处回首,那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她目力所及的地方,轻抿嘴角,顿时安心不少。
然而脚却被前面的乘客绊了绊,她趔趄一下,手中的机票落地——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却始终说不上为什么——转身很快的奔回他身边,紧紧抱住他,似乎即将失去这个宽阔的怀抱。
林颉峻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怕。”他轻缓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那样深刻的烙在她的心里,君莫闭上眼睛,几乎哽咽着说:“再见。”终是缓缓离开。
君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忆起这些。原本她觉得这辈子大约也不会再回忆这些,或者是因为太怯懦,或者是因为太害怕。可是今天这一幕让她觉得原来那些并没有什么,终究还是时间冲淡了那些伤痛,直到伤口上再重重的被划上一道口子。
她回到家,原来爷爷可以瘦得这么触目惊心,他的腿甚至和自己的手臂一样粗细。她守在床边三日三夜,爷爷略好些的时候,还会指着床头的橘子示意她自己剥着吃。君莫惶惑,为什么爷爷能病成这样,自己却在计划着远离这个家。她开始明白,生活始终是和理想背道而驰的。
时光一幕幕的如同放映电影,转眼她已立在墓园,轻声向爷爷道别。君莫向父母说起了林颉峻,此时她已无力再掩饰再迂回了。父亲沉默许久,只是问:“他能来这里么?”家乡附近的城市亦有不错的高校,人才引进计划也是完备,况且家中也能托上关系。
君莫说不知道,然后问父亲:“爷爷是不是已经替我联系了工作?”
她第一次听说南岱,A市的大酒店,原来爷爷真的这般疼她。直到她觉得家乡太小,知道她喜欢大一些的城市。这样的替她着想,却终究没有想到她在远方的恋人。
半个月后她悄无声息的回到学校,恍然间觉得学校像极了一个极大的选秀场——学生会大约是受了超级女生的启发开始评选最佳课堂。到处可见林颉峻的粉丝,四处拉票。君莫嘴角带笑得看着师妹们在礼堂门口投票。有人看见她,暧昧的朝她笑,她低头匆匆走开。其间他的电话打来无数,她一一拒听。
那一晚恰巧是颁奖晚会,他以最浅的资历入选,君莫挤在人群中,默默看着。
他站在了学校的礼堂台前,气质温和,依然是平日里的声音:“我在L大从学生开始,一直到现在成为教师,我只能努力的报答我的老师、学生和母校。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是的,他的声音亦是如此平静,却没有人会怀疑他对学校、对学术的热爱,她站在小礼堂的角落,透过密密的人群,看着无数的学弟学妹站起来鼓掌,年轻的脸上活力洋溢,礼堂热气氤氲,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烘得暖色融融。
她依稀记得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呵口气立刻出现长长的白色轨迹。
第二日去办公室销假,辅导员地给君莫表格,告诉她保上了研。君莫盯着表格看了许久,辅导员取笑她:“可以双宿双飞了。”
她猛地惊醒,推开表格:“对不起老师,我弃保。”
君莫利落的转身,直奔车站。大四的课可有可无,她没有请假,背上书包便去旅游,狠狠地将周围的景点玩遍。她将手机关机,到了一处地方用公用电话给家中报平安,却只是怕那只属于他的铃声响起。
她人间消失了那么久,知道觉得自己足够坚定去问林颉峻那个问题,便坐上火车,怀中抱着肯德基的全家桶,将自己塞得满嘴留油。
君莫就这么背着包,风尘仆仆的在他宿舍门口等他。她记得自己坐了很久很久,手脚早已冻僵。然后他出现,看了她足有十秒钟,似乎是望向一件珍宝。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便将她搂在怀里——却明显感到了她的抗拒。
君莫抬起头,简单的说:“我爸妈让我回家工作,你能和我回去么?”她避开他的目光,茫然的盯着他的嘴唇。
足足有一个世纪之久,他沉默。
君莫何尝不知道,他有自己的理想。她遂不再等他,转身便走。
林颉峻第一次这么凶狠的吻她——他向来待她如一块精致而易碎的玉,小心的呵护,即便是亲吻,也只是温柔的掠过她的唇瓣——他们都觉出了微甜的血腥味,残忍而绝望。
他们的分手在学校引起了不少议论。不少是低年级的师妹,恍如看到了希望一般。身边的朋友却无法安慰她,她那么小心的藏匿起自己的痛,不让任何人去轻触。她早出晚归,每天窝在图书馆,看书也好,睡觉也好,目光总是沉沉,倒是不见失恋人常有的消瘦——她总是很期待每天吃饭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她可以什么也不想,她变着花样好好对待自己——炒菜,火锅,自助——倒显得略胖了一些。
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君莫觉得心灰意懒,很长时间都不能原谅自己,用吻来结束,这样的句号只能让自己更眷恋。那年放假,她回家去见徐总,是爷爷的忘年交——很喜欢她,她便图省事,定下了工作单位。连简历也只投了这一家。
《麦当劳可以续杯咖啡吗》第1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