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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包卖了的盛炳坤回到家,後悔得不得了,真不应该喊他们一起吃饭的。可是罗逸的话很打动他。如果他能做一些事情,吴军的压力可能会减少吧。
科学家也有科学家的协会,盛炳坤在他这个行业算是有名气的,跟各种组织、大学联系,并不费力。可是他从来都不大与同僚打交道,别人对他的看法,又嫉妒又瞧不起。有那样的身世,再加上那麽别扭的个性,不晓得有多少人想看他的笑话。不过,总会有人理睬他吧,美国的民间慈善组织也数不胜数,他总归能够发挥一点作用吧。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等募捐的事情有点眉目的时候,盛炳坤突然发现,已经到了七月下旬,吴军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跟他联系了。
盛炳坤心慌起来。更令他恐慌的是,他根本无法主动与吴军联系到。他的同事,他的家庭,他都一无所知。
怎麽办?盛炳坤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就是想不出辙。
似乎只能又去找罗逸了。
第55章
接到炳坤的电话,我有些茫然。吴军下落不明,这个我是知道的。上个星期,中年人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吴军在新疆调查某团体时与搭档失去了联络,当时,他们在喀什,吴军的搭档在接头点一直没有等到他来,之後,再无消息。中年人打电话告诉我,主要是要我稳住炳坤。炳坤的脾气,他们也知道,怕他乱来,到处乱撞。不管吴军是否无恙,炳坤都不能出事。
我当时就有点儿忐忑不安。炳坤对吴军的感情,我知道,可是是不是深到会乱来的地步,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不能打草惊蛇。那家夥是个笨蛋,可是有时候,却敏感得不得了。我和仲恺商量,这事情到底要不要瞒著炳坤,仲恺也拿不出主意──他跟炳坤的交情以及对他的了解,还不如我呢。最後我们商议的结果是按兵不动。但愿那家夥一如既往的迟钝。
可是接到电话,我就明白,那家夥动的真心,恐怕也不少哇。这些年,他和人交往,一直都是彼此不干涉,其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最後都散夥。他在克制自己,不去强求。可是电话中他的口气,听上去那麽慌张,那麽担心,这是前所未有的。
此时的我,倒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他势必知道自己已经在危险的边缘,势必知道自己已经深深陷落,可是他的举动表明,他没有打算撤,到底是因为他还没有意识到呢,还是已经意识到了却不想放手,弄清楚这一点很重要。
我把炳坤约到我家,把我妈和月华差了出去带逸民玩。Kevin哭起来如梨花带雨,而炳坤要哭起来,就是震天动地了。话说,我怎麽成了保姆?无论什麽人,一有事就找我,不是哭哭啼啼,就是要死要活。这年头,男人都怎麽啦?
炳坤果然哭丧著脸进了我的门,我刚帮他倒好酒,他就欻拉一下子坐在地上,头靠在我的膝上,抱著我的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佑民从卧室冲到客厅,急声问道:“怎麽啦?怎麽啦?”见我做了个手势,不由得吁了一口气,看看门窗关得好好的,才耸了耸肩,进卧室去了。
也难怪佑民吓了一跳,炳坤的哭声,也太大了一点。
我摸著炳坤的头,无奈地说:“有什麽话好好说,哭什麽哭?吴军出任务,不可能什麽都跟你交代。说不定,这个任务没有完,又去做别的任务了。”
炳坤摇摇头:“不会的。我的意思是说,这一次,肯定出事了。罗逸,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好慌好乱,却又不敢乱动。我不知道该去问谁。去国安局?如果又给他添了麻烦怎麽办?他爸妈,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该怎麽联系。最主要的,罗逸,最主要的是,我想起了以前。呜呜,我爹地妈咪不在的那一天……我……我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做,只有呆在那儿,静静地等待著一切的发生,然後,发生了的,再也无法挽回……”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炳坤这样的白痴,直觉往往对得惊人。他……感觉到什麽了?或者是……心电感应?没有这麽神吧?还有,他父母的死,似乎他……有著什麽样的自责?
“你爹地妈咪的事情,跟吴军没有关系吧?”
盛炳坤大口地喝著酒,头靠在我的膝上,喃喃地说:“那一天我回到家,看到他们在吵架,我就知道不好。可是爹地要我到楼上去看书,不看完不能下来。罗逸,你知道吗?我晓得会发生什麽事,我坐在那儿看书,手脚冰凉,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快去,快去!去做什麽?我也不知道。就是要快去……可是我动弹不得,不知道什麽让我无法动……我所能做的,就是坐在那儿,一页一页地翻书,拼命地翻,拼命地看……可是那书太厚了……太厚了……”
盛炳坤突然趴在地上,用头撞著地板。那个样子很可笑,可是,却让我心惊。我拖他,却拖不住,大声地喊佑民出来,我们两个人,终於把他的头扶起来。我一屁股也坐在地上,抱著他的头,听著他的呜咽,心沈了下去。
佑民扶住我的肩,没有做声,另一只手,拍著盛炳坤的背,轻声地安慰道:“有什麽事情,慢慢说,慢慢说,我们都在这里。”
盛炳坤剧烈地咳嗽起来,喘了半天,才说出话:“这两天,我在家里,两天,手脚发麻,冰凉凉的。长沙这麽热的天,我直发抖。罗逸,我的脑子里又有声音说,快去,快去!可是该死的,不知道去哪里,做什麽!罗逸,我好害怕,好害怕!吴军的事情,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告诉我,我该怎麽办,怎麽做?我怎麽样才能让他回来,到我身边来?!”
我也不知道。
很可笑是不是?我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强大,没有什麽解决不了的事。可是吴军的失踪,我完全无能为力。而炳坤的恐惧、害怕和牵挂,我也帮不上忙。
不明所以的佑民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对炳坤说:“你这样惊慌,无济於事。那个吴军,也会很担心你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慢慢来。”
“慢慢来?”炳坤含著眼泪冷笑了一声:“慢慢来,我怕会错过他。罗逸,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怎麽啦?为什麽会这样?像一个怨妇,等著爱人回家?我是不是,是不是那麽深的……那麽深的……罗逸,我会不会害人害己,就像我爹地一样?”
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
“你怎麽能就此断定他出事了?也许,你不再是他的任务了。”我岔开话题。
炳坤沉默了一会,抽泣著,叹息著,近乎耳语地说:“他是这麽说的,跟我在一起是一件任务。可是我知道不是。我看得出来。不过一直就当作是了,以此来自欺欺人……我不想让他走,不想赶他走,又怕自己会……嫉妒是魔鬼……可是他不会乱来的,他总归会等著我出现,他心里总归会只有我一个人……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能在漆黑的夜里改陈述句》第12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