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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女榕摆摆手,只是喘息不止,半晌方断断续续说得出话:“这次他倒也没怎么样,只是问我为何敌兵久攻不下。他有些急,变天了,风向转了……以后北风会越来越少……”
北风越来越少,对天弥族作战会越来越不利。这道理虞劲烽懂,但见琉女榕满脸痛苦难耐之色,他伸手挠挠额头,终于悔悟过来:“你是因为练那个什么功,导致变天就骨头疼?”
琉女榕微声道:“是啊,这两年越发严重,过些天会好些。”他抬眼看看虞劲烽,忽然道:“我想见你的座主一面,还有小璿,可以吗?”
殿下的要求层出不穷五花八门,虞劲烽很为难,两军对峙阶段,要怎么安排才能妥当?可琉女榕如此模样,他又不好一口回绝,只得支吾道:“你也知道王疑心重,如今久攻不下,想必越发暗地里疑神疑鬼的。这实在是……你看我其实年前就到了沉樱岛,我也有三个月未见我家座主了,我难道不想他,还不是得忍着……”
琉女榕突然怒目而视,厉声打断他:“你少在这里推诿!你不见他,是为了你们的野心和目的,我却是为什么?!此事你去安排,若是不成……若是不成你自己想去吧。”
虞劲烽想做个人真难,他难,自己也难,只得捧着头苦思冥想了半夜,终于想出一个主意,于是执笔给明染写了一封黏黏糊糊的长信,虽说的是正经事儿,其中也夹杂颇多缠绵缱绻之辞。明染收到后也回过来一个字“好”,十分干脆利落,却把他气得差点撕了信笺。
他忧心忡忡告诫琉女榕:“此事安排起来倒也可以,但后续难料,你确定要冒这次险?”
琉女榕点头:“确定。你不就是怕死么,我不拖你下水,你放心吧。”
数日后,天弥族人和龙翔军再次在海上狭路相逢。明翔军战船如往常般一片片排开严阵以待。往日温嘉秀为了制造落荒而逃的假象,只派遣各种中型和小型战船迎敌,因着逃起来方便。今日却出人意料地派出几只怪模怪样的船只夹杂其中,其船身比一般的中型海鹘船要高出一截,起双层楼舱,通体以生牛皮为护。其中一只战船船头的桅杆之上,赫然绳捆索绑着一个素衣少女,衣衫褴褛长发披垂,瞧来形容十分狼狈。身边一个长身白脸汉子身披战甲挥舞长刀,正张狂叫嚣着:“圣雪殿下,看到你的妹妹没有!若是不从我等,我就把她灌上蜡油点天灯,知道什么是点天灯吗?料你们蛮夷之辈也不懂,啊哈哈哈哈啊哈哈!”
偏今日琉女榕也带着他那位天漫族侍从在阵营之后观战,待远远见到那少女,顿时色变:“小璿!小璿竟然还活着,怎么会在敌方手中?!”
他情急之下,指挥着水手长驾船就赶了过去。此时双方已开战,强弩和投石机等一起开动,琉女榕这般贸贸然冲过去,天弥族人怕伤了自己的大祭司,也只得开动战船跟过去。
一时场面混乱起来,琉女榕并不管那么多,足下战船只一味往绑缚琉璿的船只那边冲去。他的运气很好,片刻间就在漫天的羽箭如蝗中靠近了那条战船。
两艘战船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巨响。琉女榕的天漫族侍从右手长刀在握,左臂掐住琉女榕手臂翩然而起,竟义无反顾地飞上了对方船头甲板。他身后的侍从是从王身边精挑细选来的,身上颇具些功夫,见殿下以身涉险,也只得跟着纷纷抢上对方船只。
不成想那甲板却是活的,在诸人落地之时忽然翻起,一群人瞬间掉落无边黑暗之中,等着他们的是刀板、钉板、长戟短矛和不可预知的未来。
琉女榕和虞劲烽是最先掉落底舱的,在甫落地之时,就被一人扶住,接引入了更下层。那人站稳后立时打起火折子,琉女榕借着弱光环顾身周,见身处一间极小的舱室之中,接引人是一位容貌俊俏的少年将军,亮银轻甲煌煌生辉,他对着两人腼腆一笑:“二……二师娘,好久不见。”
虞劲烽闻言赏赐他一个白眼儿,低声道:“这是小谢将军,也是我座主的徒儿。这是我们新作的火龙船,船腹中分三层,如今我们在第三层。”
琉女榕点点头,上层正在大刀阔斧进行血腥杀戮,三人默不作声地听着头顶的惨呼之声,有鲜血从木质顶板上渗透下来,险些滴在的琉女榕脸上。他退避开来,侧头问虞劲烽:“不带我去见你家座主?”
谢诀代答道:“圣雪殿下请稍等片刻。此时外面天弥族人为了营救您,应该鏖战正酣,不久便会脱离险境。”
船身果然颠簸得厉害,纵然众人在底层,也感觉得到。约莫少半个时辰过去,终于颠簸渐缓,谢诀道:“好了,殿下请随我来。”
他前面带路,领着虞劲烽和琉女榕通过一条昏暗的甬道,尔后拾阶而上,片刻后来到一处舱室门外。谢诀正打算抬手叩门,听得门内一个声音大笑道:“小琉璿,适才本将军的凶神恶煞装得像吧哈哈哈哈!这个差事是我好不容易才抢到手的,我就知道没人比我扮得像,谁叫咱从前跟土匪海盗打交道多呢!当然你家座主也不差,回头若要扮调戏良家子弟的纨绔了就让他上,他以本色来出演,我决不跟他抢!”
琉女榕身形一顿,脸色僵硬,谢诀忙解释道:“那是温将军,其实他人挺好的,就是爱开玩笑,殿下您放心,我们座主不是那种人。”
在谢诀等人进舱室之前,明染把温嘉秀轰了出去。
海上还在交战不休,双方兵士喊杀声战鼓声依旧汹涌澎湃,从舱室窗口处隐约传过来,却已遥远许多,凑成一曲金戈铁马的背景。舱室陈设雅洁器具精良,明染本端坐于一张梨木圆桌之后,见三人进来便缓缓起身,唇角含笑抱拳见礼:“圣雪殿下,多日未见,别来可安好?”
虞劲烽已足足三月不曾看到他,此时眼珠子沾上了挪不开,见明染羊脂玉冠束发,银蓝色牡丹纹锦衣端丽凝重,显然很重视这次会面,还是因为与自己分别日久相思难耐所以要重视起来?
马贼头儿臆想着,忍不住有些神魂荡漾。
琉女榕对着明染微微颔首,尔后目不转瞬盯着他身后的琉璿看。琉璿也已经脱掉那身儿破烂,长发挽成宝月髻,换了件白狐皮子滚边的浅绿色缂丝长衣,颈中挂一副赤金镶宝璎珞,上缀着三块温润剔透的翠玉。璎珞从前是明染的,他未及冠之前,每见一次太后姨母就能混到一副,自己年岁渐长无法佩戴了,就一把手赏给琉璿六七个,让小姑娘换着戴。
天漫族人本就生得美貌,琉璿自然也不差,如今妆扮起来,竟成了云京的大家闺秀模样,早不是圣雪殿下身边那位素衣被发的小侍从。琉女榕沉默片刻,对着琉璿一招手,琉璿迫不及待扑了过去,搂住他腰呜咽出声:“殿下,我还以为再也无法见到你,你……你当初为什么把我扔在大乘魔域不要了?”
《济沧海挂云帆全诗》第10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