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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铨点头相允。
金律国的船都是沿途征集来的,大小不一。几人带了数个随从,捡了几只小船上了,耶律秀川与淳于雁台负手立于船头之上,黄河水气弥漫,波涛浩淼。耶律秀川忽道:“只要过了黄河,我军必定势如破竹,这予宋的江山怕是没指望了。”
水仙笑道:“那不是正合了你们的意吗?我倒是没料到予宋的朝廷已经孱弱如此,一路顺风的出乎意料。一个国家如到此地步,还真该换换主子了。”
淳于雁台道:“我记得姑娘似乎予宋人士。”
水仙道:“是啊,回英王殿下,我就是予宋人士。家父还曾任过知府,却被那朝中的贪官奸臣陷害,满门被抄斩,只有我一人因幼时在罗浮宫学过几天武艺,逃了出来,后来才跟了石将军,我巴不得予宋的君臣都被挫骨扬灰才好。”
淳于雁台不语,心道:“男人和女人真不一样,那叶云烈父子在予宋被逼得无容身之处,也未曾出此恶毒之言哪!”
众人登南岸,四处搜索,予宋兵士早已四散逃溃,当下传报回去,金律军马摆开阵势,开始渡河。骑兵先过河,因小舟不便,还有翻落河中的,乱烘烘过了一批又一批,予宋守军竟无影无踪。
待得淳于铨率众过河,已是第三天的事了,雁台和秀川迎了上去,淳于铨缓步而行,纵望茫茫中原,放声大笑:“予宋若以三千兵马守河,我焉得渡哉?堂堂一个大国官兵懦弱竟至于斯!中原的大好河山原不该让此等鼠辈坐享!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不绝,传遍四野。
五日,金人骑兵方绝,整装待发,然后步兵才开始渡河,十余日后,尽皆登陆。
号称天险的黄河,淳于铨率兵轻易渡过,可见这世上原无天险一说,万物皆在人为。
此消息传到汴京城中,朝野上下,一片震惊。予宋自从与金律开战,赵偕便推说头痛,在大臣的主张下禅位于赵楷,号惠昌帝。
夜半时分,赵偕听到金律大军过河的消息,龙头更加痛不可当,但还是忍着从龙床上爬起来,把怀中的真龙天子御用美人推到一边,道:“朕已将天下交付楷儿,怎么他竟将贼人放过河来?快去传他,我要问问他!我要问问他!”
赵楷同样夜不能寐,在殿中走来走去,心慌意乱,身边侍儿劝道:“皇上,夜深了,歇息吧。”赵楷怒冲冲地道:“歇息!歇息!你们就知道歇息!朕再歇息下去,这些贼子就杀到床前头来了!朝中要这么多的大臣有什么用?这么多的将军有什么用?只知道白白地拿俸禄!连这么点的敌兵都挡不住!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随手抓起一只杯子摔在地下。众侍儿长跪于地,噤若寒蝉。
忽闻太上皇有请,赵楷当下赶到赵偕的寝宫中,见父亲身边站着从太原城中逃回来,正惶惶不可终日的卫逸。卫逸为父皇身边几大奸臣之一,日前奉命去太原替赵偕寻找传说中的一块美石,还未找到,西路军已将攻到城下,只得仓皇逃窜回来。
这父子二人相对黯然片刻,赵偕道:“楷儿,你父皇我年纪老迈,是再也受不得这等惊吓了。你……你拿主意吧。”
赵楷那里又能拿得出什么主意,呆了片刻,无言以对。卫逸小心地道:“皇上,金律国人都是塞外胡虏,个个身高九尺,貌如狼虎,实在难以抵挡啊!不如退而结网,方才妥当。”
赵楷面现难色,道:“如此,社稷岂得保全?”
卫逸焦躁,心中大骂道:“什么社稷不社稷,狗屁不如!赵楷你这死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装什么圣明贤君!”面上却必恭必敬又忧急万分地道:“皇上,眼下是顾不得这许多了。太上皇和皇上的安危要紧!敌军勇猛,势不可当。况京城楼橹多已损坏,濠河狭浅,难以守御,以臣之愚见,未若由臣等奉銮舆出狩淮扬,以避一时之灾。待日后再复我予宋社稷。请皇上三思。”
赵楷沉吟不答,心道:“我总不能才坐上皇位,就带着大臣逃跑吧?以后如何有脸见人?”心慌意乱地抬起头来,却看到父亲惶恐的眼神。他长叹一声,道:“待孩儿明日上朝,如无别等良策,即便出狩淮扬。”
赵偕也黯然,殿外清风徐来,吹得珠帘内一串风铃叮叮咚咚地响,他道:“孩儿,为父当政之时,也算得是天下太平,虽偶有一干草寇做乱,而今内乱也已平了。只是为父总有力不从心之感,时有人语南唐后主曰‘做个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做君王’,寡人也是可怜薄命做君王矣!”
赵楷心中一沉,暗道:“父王竟拿自己比那亡国之君,出此哀语,恐非吉兆……”听赵偕道:“你去早点歇着吧。”
次日早朝上,任尚书中孟的栾于非闻听此议,登时耸起了一双吊梢眉,瞪起了两只老虎眼。
栾于非是主战派大臣,生性刚直不阿,见不得主逃派那奴颜卑骨、窝窝囊囊的样子。不等别人上奏,他出班奏曰:“臣闻听陛下欲出狩避敌,如果有其事,则社稷危矣!况且太上皇初传位于皇上。如陛下不顾京城自去,将京城拱手让于金律贼人,岂非让天下百姓寒心?”
赵楷胆小,有些惧怕栾于非,他自己做上皇帝,也有栾于非一力敦请父皇禅位之故,此时听栾于非话说得难听,也只有垂头默然不语。
同班大臣白一中见皇上意存犹豫,当下出班道:“李丞相所言乃大义之所在,只是都城近年来修缮不勤,丞相认为守得住吗?”
栾于非将脸一沉,道:“天下的城池,难道有比都城更坚固的吗?太原城孤城亦能守,都城岂不能守?且宗庙、社稷、百姓、万民之人心所在,舍此欲往何处?若能率众将士,慰安民心,岂有不可守之理?请皇上定夺!”
时内侍陈言领京城所,赵楷便把眼睛转向了他,问到:“都城之状况究竟如何?”
陈言乖巧万分,闻弦歌而知雅意,奏道:“京城楼橹创修,百未及一二。又城东樊家纲一带,濠河浅狭,决难保守,愿详议之。”
栾于非斜睨他一眼,说道:“皇上,臣日前亦曾查看城池,城墙既坚且高,亦如陈内侍所言,濠河樊家岗一带,从前曾为禁地,未曾开放,甚是浅狭,但可调精兵强将据守于此,当无妨。余将士分守四门,民众一心,定可守住京城。”
赵楷的舅舅吴洗玉为当朝太傅,自然希望外甥把江山坐得牢靠些,但为了避嫌,只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主战派大臣却都道:“栾丞相所言极是。”
卫逸却出班道:“皇上,事关重大,您要三思啊!朝中有些臣子为了博取清正之名,原不把太上皇和皇上的安危放在心上的。只有老臣,一心为皇上着想……“
栾于非截断他道:“卫大人!卫大人原不是行伍出身,见到打仗心生畏惧,那也在所难免。若实在害怕得紧,趁京城南门尚无金律兵马,现下就可出逃,臣等一定求陛下赦免你的死罪!”
《十里清江曲 俞洛阳》第1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