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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疏棂忐忑道,“公子赴徽州前将宅子卖了,如今咱们又回来了,不知往何处栖身?”
苏景明笑道:“你啊,杞人忧天,我一个正四品官,还怕没个去处不成?再不济将你卖了,也能换个一进的小院容身。”
疏棂还来不及哀嚎,就听闻马长嘶一声,瞬间马车就是一震。
苏景明侧耳听着外面动静,泰然自若。
疏棂掀开帘子探出头看了眼,立时回报:“大人,好像是京兆府,要搜查咱们的车马。”
这群人还不死心,苏景明抚了抚腰间的玉佩,示意疏棂将车帘掀开。
“搜查本官的东西,恐怕凭你们几个人空口白牙是不行的,”苏景明冷冷看他们,“是谁,以何名目派你们来的,可有搜查令?”
打头那人纵马上前,“回大人的话,城门官来报,说是先前碍于颜面,并不曾好生搜查大人,可回头想想又有可疑之处,所以上报我府……”
苏景明点头,“先前我看他避在一旁,只以为是他做事马虎,已草草查过了。想不到却只是阿谀奉承、欺上瞒下,或者是与哪家的阿猫阿狗沆瀣一气,想来找本官的晦气给本官难看。也倒也没什么的,听我号令,调转车头,咱们回城门口,让城门官再查一遍。”
那人一愣,赶紧又拦在车前,“不牢大人移步,我等在此查检就好。”
苏景明扬声道:“第一,本官并非犯人,尔等也无搜查令,为何要由京兆府查检?第二,既然是城门官玩忽职守,若要补缺自然该由他本人来做。第三,东市闹市之中,公然查检朝廷命官的车驾,不仅丢尽朝廷脸面,更影响商贩百姓。疏棂,你还不去和马夫说,即刻所有车驾全部回城门!”
那人没想到苏景明竟如此强硬,一时慌了手脚,竟取了马鞭对苏景明车前那马猛抽了一下,那马立时受惊,直接腾跃起来,马车摇摇欲坠。
眼看就要倾覆时,有几个壮实家勇突然出现,硬生生地护住了马车。
苏景明惊魂未定,努力强撑出一副镇定之态,定睛看过去,发觉前面也有一队车马,按规制仿佛是三品大员,心中立刻便有了猜测。
“京兆府恪尽职守不假,可当街拦截朝廷命官,恐怕是有些越权了。”车里的声音清清冷冷,“来人,叫城门官过来,本官倒想看看朝廷四品命官的行囊里能有什么可疑之处。”
苏景明冷哼,“我看不如让咱们赵大夫来查抄好了,横竖你御史台监察百官,查本官的东西名正言顺,就是抄了我宅邸,我也无话可说,总归好过让这些魑魅魍魉、下作刁奴到我的头上造次!”
此时的京兆尹正是苏景和,这些人也是奉他之命前来给苏景明难堪,想不到事情越闹越大,竟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又撞上了赵子熙这个活阎王,此时也只好自认倒霉,“赵大人,此事皆是误会,误会……”
苏景明定定地看着那人,“待本官去中书省点卯之后,自然会向你们京兆府讨个说法。”
赵子熙在车内又道:“既然误会解清了,鞍马劳顿,苏大人不如回府歇息,明日早朝记得早些到。”
苏景明这才想起来,按照本朝祖制,大朝时由御史大夫、谏议大夫分列朝臣两侧,检阅朝臣仪态,也不知赵子熙为他谋这个职位又是安的什么心。
又听赵子熙道:“古人云雨横风狂三月暮,西风正紧,苏大人小心着去吧。”
苏景明微微一笑:“今日别过,明日再会。”
马车徐徐向前,疏棂道:“公子,咱们到底去哪里落脚啊?还有明明晴空万里,为何赵公子大人让咱们小心?”
苏景明终于忍不住,狠狠戳了戳他的额头,“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蠢笨如猪的奴才,你要是有松风一半乖觉,我做梦都笑醒了。他方才说的清清楚楚,赵子熙府上往西,多半留了处空宅。”
第17章
车驾一路向前,便到了履道坊,此处在洛河以南,所居者多为达官显贵,如当今的姑姑义城大长公主、东宫旧臣新任中书令黄雍均居于此。而史党多居于淳化坊、苏党多居于仁和坊,赵子熙选择相距甚远的履道坊落脚,不得不说也在宣示他在朝中的态度。
赵子熙府邸半面临水、修竹环绕,是个再清幽不过的所在,上面挂着“颍川侯府”的牌匾,苏景明哂然一笑,不禁想起两年前的一桩旧事。
旧士族没落,新士族兴起,常有人将颍川钟氏与颍川赵氏、博陵苏氏与博陵崔氏做比——苏氏与钟氏都曾是崔氏赵氏的附庸,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博陵苏氏权倾天下,而博陵崔氏虽不复往日之盛,可到底还有若干三品以上大员在朝中同声共气;颍川钟氏后来居上,上有门下侍中这般的高官显贵,下有钟衡臣这般的一甲状元,颍川赵氏破落十余年,好不容易才出了个赵子熙苦苦支撑。地位水涨船高,难免生出旁的心思,大前年,赵子熙仍在黔中道时,备受宠信的颍川钟氏竟然向先帝请命,希望先帝改封颍川钟氏为颍川侯,理由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今人胜古人”。此事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不仅博陵清河二崔、闻喜裴氏等旧士族愤慨异常,就连苏维苏太傅本人都觉得钟氏欺人太甚。令人诧异的是,先帝并未立时驳回这荒谬的请奏,甚至还在赵贵妃哭诉时加以驳斥,此事悬而未决,直到赵子熙在黔中道立下开拓西南边陲之功,先帝才颇为无奈地否了请奏,封钟氏为阳翟侯。
由此可见,赵子熙这些年,过的可谓风霜刀剑、步步惊心。苏景明移开视线,看向西边一处略小些的宅院,对疏棂道:“且去看看有没有主。”
疏棂奉命前去,未过一会便面露喜色地回了,“公子……”
苏景明对车夫点点头,数辆马车便向着小院徐徐驶去。这院落外间看着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五六辆马车停入轿厅,竟也丝毫不显得逼仄。
“苏公子,”来迎的竟是赵子熙的管家忠叔,“我家大人命我等在此候着,若有任何吩咐,尽管差遣。”
苏景明也有些年头未曾见忠叔,此时颇有几分亲切,便笑道:“忠叔一向可好?”
忠叔看着他也是百感交集,但仍不忘端着赵家人那一板一眼的仪态,“除去老朽,一切康健,谢公子挂记。”
说罢,忠叔带着他将宅邸好生逛了一遍,到后院时,苏景明不由得愣了愣——只见院中筑了一硕大花圃,周遭极其考究地用秀木怪石装点,内中却只孤零零地种了一株花,此时那花长势正好,枝叶繁茂,青白色的花骨朵若隐若现。
“这莫不是……”苏景明若有所思,转头看疏棂,只见疏棂立时垂下头去,拼命往忠叔身后缩。
苏景明柳眉倒竖,“好啊,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是什么时候被他买通的,如实招来!”
疏棂壮着胆子回嘴,“这里人多嘴杂,公子不如先歇下,之后再慢慢处置我?”
《王孙出处》第1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