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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管想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他被那做工精致的小烙铁按到第十下的时候,也已经将自己的下唇咬得鲜血淋漓。脸色惨白,满头的冷汗,神智渐渐恍惚起来,隐隐约约听凌疏的声音道:“让他清醒一下。”而后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杨晔果然清醒了过来。这阴沉的牢里渐渐转得黑暗,有狱卒点起了油灯,他喃喃地道:“天黑了。”
没有人回应他,天果然黑了。凌疏站起身来,再一次缓步走到他身前,指指旁边的一个东西:“给他穿上。”
那是一幅铮亮的盔甲,两肋下却各有一道缝隙,杨晔本想问问这是什么东西,无奈竟是说不出话来。两个人过来,把那铁盔甲拿了起来,一分为二,前后各自一片,这下杨晔看清了,也看懂了。盔甲内里,遍布半寸有余的银针,针不长,扎不死人,也不会出太多血。
然后那两人把这件物事给他穿上了,调动机括,紧紧地箍到了杨晔身上,其中一人解释道:“这是金缕玉衣。”
杨晔闭着眼,牙咬得格一声,这千百根银针同时刺到身上,那种疼,让他久久地战栗,良久方嘶声道:“凌疏,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凌疏忽然在他身前很近的地方说话了,声音清柔舒缓:“你不能死。来人,给淮南侯把晚膳用了。”
由于声音太近,杨晔一惊,猛地睁开眼看着他,见他就在身前三尺处,正目不转瞬地看着自己,黝黑的眼底似乎隐隐有波纹闪动,光华流转。那是兴奋,一定是,杨晔张口骂道:“你个狗日的,老子受刑有什么好看!你这不是疯子是什么?有疯病了你就去治,别把你那两只狗眼看老子!”
凌疏想是被骂的多了,任他如何辱骂也不生气。有人把所谓的晚膳端过来了,杨晔生怕他们给自己吃什么怪异的东西,忙紧紧咬住牙根,但忽然间下颌一痛,被一人出手卸掉了下巴。接着被人强灌了一碗东西,入口竟是上品老山参熬成的参汤,他震惊无比,诧异地看着凌疏。待一碗参汤灌完,那人在凌疏的示意下把他下巴安上,凌疏自己不再看他,转身行了出去。高挑端正的背影很闲雅,很淡然。
于是杨晔明白了,他不能让自己疼死在这里,因此用参汤来提神吊命。
杨晔穿着那件金缕玉衣,渡过了有生之来最漫长的一个夜晚。他提着全身的功力抵挡疼痛,最后疲惫不堪,睡过去,被疼醒,睡过去,被疼醒,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地煎熬下去。
第二日清晨,进来两个人替他把金缕玉衣脱掉。杨晔发起了烧,通身滚烫,全身的肌肤肿胀,衣服上俱是斑斑点点的鲜血,还有烙铁留下的焦黑的印迹。他看不见自己成了何等模样,想来牛头马面要来拘魂,也未必能认得出自己的真身。
凌疏走了进来,着玄色长衣,织出暗红色朱雀纹图案,他衣服质地精良,通身却并无佩饰。在他那张椅子上端正地坐下,有人斟上了茶,依旧是大内贡茶三清白眉。昨日那张状纸就放在他手边,他打量了杨晔片刻,问道:“画押不?”
第8章
杨晔慢慢支起头,声音暗哑、有气无力:“凌疏,你看信看了这么久,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有没有看到赵王在边关打仗,出生入死,戎马倥惚。你们在洛阳享福,纸醉金迷,歌舞升平。谁在塞上吹羌笛,谁在京师着玉衣?你却说他谋反,你说他谋反他就谋反了吗?想把我屈打成招?这点伎俩算什么?不画!”
凌疏沉默片刻,道:“是不算什么。金玉满怀、楚腰掌中轻、水调歌都没有给你用。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
杨晔道:“什么事情不是我说的那样?你有话就直说,别哼哼唧唧的。”
凌疏侧头看看他,道:“你还是先糊涂着吧。”
杨晔却道:“还有参汤没有?给我喝一口。不然没有力气,想招供也招不了。”
凌疏道:“有。”
他对着一个属下微一颔首,那人立时去端了一碗参汤进来,喂着杨晔一口口喝掉。杨晔喘一口气,提起精神道:“那什么金玉满怀楚腰掌中轻啥的,你想用你就用吧,小爷我也拦不住你,我倒想见识见识你这稀奇古怪的手段。不过凌疏,我得问你一件事情,你年纪轻轻,外面花天酒地的好日子不过,却躲到这破地方,天天摆弄这些东西,你这狗日的真是有病吧?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是吧是吧是吧?我听说得这种病的都是宫里的太监们,你莫不是已经不是个男人了?只能这样来发泄自己的**?其实你可以找人干你的,保你爽的跟个女人一样,心里就不会这么难受。你听我的没错,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凌疏垂着长长的、带些微弧度的睫毛,盯着一个墙角看,眉头微微动了一下,过得片刻,他忽然道:“我不能杀你。我杀个人给你看看。”
杨晔一怔,冷笑道:“杀鸡给猴看?”
凌疏挥手吩咐道:“把云阳那个贪赃枉法不肯招供的县令弄过来。”片刻后两个属下拖了个死囚犯进来,那囚犯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抬头看到凌疏,忽然间变得面无人色,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凌疏凝神打量了那人片刻,道:“董鹑,把他的皮剥了,只剥四肢,别处不要动。淮南侯,你若是果然有胆量,就看到底。”
杨晔道:“看就看,你以为老子跟你一样不男不女?连这个也不敢看!”
行剥皮之刑的董鹑是一个青年男子,和他的同胞弟弟董鸽从前均是杀猪买肉的屠夫出身,因把猪杀得过于出神入化,被偶尔路过的司狱看到眼里,带了回来做巴结凌大人用。结果手上功夫一显露,便讨得了凌疏的欢心。但见那董鹑手中一把亮闪闪的小刀,形如柳叶,削薄纤细,他把小刀架在右手食中二指之间,滴溜溜一个轻旋,灵动快捷,甚是奇妙炫目。
那囚犯被几把扯去了衣服,固定在一个特殊的架子上,双手被左右扣在两个铁环中间,然后一盆热水泼上来,听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杨晔猛地一惊,以为那是才烧开的滚水。尔后才发现应该就是热水而已。
于是开始剥皮。
从腿根处剥起,董鹑的手法老道利索,很薄的一张皮,不伤筋不动骨,甚至流血亦不多。中途那犯人在声嘶力竭的惨呼声中昏死过去,接着又被疼醒过来。如此反复数次,凌疏一直很近地看着,眼中隐隐跳动着一缕兴奋的火焰,见那囚犯似乎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便吩咐道:“上参汤。”
立时有人端来一碗参汤给那囚犯灌下。杨晔看着那囚犯红红白白渗着血的肉,还有青红色的脉络在一塌糊涂的血肉下纠结着,跳动着。惨呼声一阵阵回荡在这阴暗的牢房中,令人不寒而栗。他有些看不下去了,恶心一阵一阵往上涌。但大话在前,只能强撑着看低声嘟哝道:“你这狗日的,参汤是这样给你糟践的吗?”
《与梅同疏讲什么》第1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