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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非银不知怎的,心虚得更厉害,一向伶俐的口舌只觉得发颤使不上用场。游儿小狐狸还兀自沉浸在面前有个树妖,可惜不能吃的伤感里。
白寒露手中的鹤骨笛敲了敲树干,雪落到他的发上,瞬间隐没在月光银发中,只木着张春夏秋冬都始终如一的面瘫脸,撩起眼皮儿道:“我找人查过,天人少女在城中吟唱了亡心经,借了西方菩萨的如意净瓶将风临城恢复了原样。这么大的情面,想必也只有那御座上坐着的高高在上的天帝能授意。”
绿意嘴巴张了张没敢妄言,却听红毛狐狸嘟囔了句:“天帝他吃饱了没事儿干,撑得啊。”一个栗暴敲在脑袋上,小狐狸被打得眼冒金星,游儿这张嘴若是再不找个把门的,迟早酿成祸事。
白寒露凉飕飕地道:“他自然撑不着,估计还能啃头狐狸。”
一斜眼,看到柳非银靠墙站着,肩上已经浮了一层的雪。
“我们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信已经收到,我们马上就去寻找白清明的下落。你专心修炼,别枉费了这百年修行。”
“你们知道公子在哪里?”
“不知道,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只是要去找这场大火的元凶。”
想起那场水都浇不灭的天火,绿意就对那纵火元凶心怀恐惧,连名字都不敢问,想必也必定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她从树干里钻出太久,大怒大喜已令其极度疲惫,冲他们点了点头便钻回进树干去修炼了。
柳非银终于抬起头,桃花眼里一片潋滟之色,“我们要去哪里?”
白寒露指了指头顶那方灰蒙蒙的天,“天界。”
第四章
【第二节】
天界之所以叫天界,是因为它脚踩着凡间,神仙看凡人数十载命数,如同凡人看蝼蚁,同样怜悯他们的渺小孱弱,却对他们的生死不屑一顾。
天界有天人城,浮在云层之上,城中的天人看装束打扮不过是凡人的模样,大多也没什么法力,只是生命比凡人长些。他们生在天界,有些在天宫当差,也有些给神仙们做仆侍,街上少不得碰到神仙,见多识广,不像凡人来得那样大惊小怪的。
白寒露在城里找了间客栈住下,推开窗子,远处的镜湖波澜不惊,尽头处霞光缭绕的地方便是天宫。
“你怎么有天人城的身份文牒?”
“……月姬小姐给的。”
上次麒麟月姬托他找侄子,他虽说念着尊老爱幼,但还是收了好处。这天界不同凡间,没身份文牒到处走也不方便。天界守门兽是英招和白泽,没有天人城身份文牒的凡间妖怪们,甭想踏入一寸土地。
客栈里的伙计是只六耳白鼠,不光做事麻利机灵,六只耳朵还能将大堂里的人说的话一句不漏地都塞入耳朵里,所以这只六耳白鼠也叫钻钱鼠。钻钱鼠颠了颠手中的金块,用老鼠牙嗑了嗑,笑得眼睛眯到一处去,“白爷爷,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这天界少有什么事是我钻钱鼠打听不着的。”
白寒露眼风往四处一打量,好一个鼠窝,其他的老鼠虽不及钻钱鼠耳朵多,却也都竖着耳朵听得精神。这客栈的伙计都是鼠族的,在兽族中身份轻微,客栈用他们也不肯给多少银子,他们原本就是靠贩这些打听来赚钱。
柳非银心领神会,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写了四个字:魔神幽昙。
钻钱鼠也沾了水,写了四个字:黑水天牢。
天宫里是没有真正的牢狱的,所谓的大牢不过是无人打理的荒凉楼宇,有犯了错的神仙往里头一扔,反思个百八十年就放出来了。天界真正的牢狱叫黑水天牢,在天人城西三千六百里,俨然是一座重兵把守的弯月形小镇,四周仙山环绕草木葱茏。
而站在黑水天牢外,一抬头就能隐约看到一座塔,直穿云霄到九重天,肃穆庄重好似佛陀。那座塔叫浮屠塔,从它建成到如今十六万年,被关进去的神仙魔君还没有能走出来的。
“很高。”柳非银把手搭在眉峰往上看,又补充一句,“好像把整座天界都踩在脚底下似的。”
“那是自然,这座塔镇的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若是塔倒了,天地之间又要掀起血雨腥风的。”白寒露伸手理了理柳非银的领子,将他一缕散落的发顺到耳后,又嘱咐道,“做侍从就要有做侍从的样子。”一指昂首挺胸仰着下巴异常有气势的游儿,“就要像游儿这样狐假狼威才好。”
柳非银看着这对白痴主仆,如今他靠白寒露养活,吃他的嘴软,也只能嘴角抽筋地听从了。
守牢门的天兵看到一个白衣银发的人周身缠着嫩绿的花藤,步步生花,身后两步处跟着耀武扬威的侍从。天兵们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看这架势仙阶定是不低,忙单膝先跪了,拱手道:“属下恭迎上仙。”
白寒露眉毛一挑,傲雪欺霜的霸道模样,鹤骨笛在手中“啪”一拍,“起来说话。”
这些守门的天兵做事不容易,说出口的话都要斟酌半天,这里能进出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神仙,谁也得罪不起,恭敬道:“属下眼拙,上仙从哪里来,可否呈上天王手谕?”
红衣的小侍奴一拂袖子,尖嘴利舌地骂:“瞎了你的狗眼,连冥界的寒露殿下都不识得,是嘲笑我们家殿下名号不响不成?!”
守门天兵“扑通”跪下,冷汗涔涔,“属下绝无此意,只是上仙行事低调不常来天界走动,而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话音刚落,一只修长洁白的手就扶住了他的手臂,轻轻一托。守门天兵惊地一抬头,紫衣侍从身形俊美好似瑶池仙树,却见一双盈盈桃花眼,三分暖三分情也三分笑,还有一分是关切,“大人莫怕,那只小狐狸被我们殿下给宠坏了,我们殿下可不是仗势欺人之人,只是这趟来也是瞒了上头的耳目的,只想私下与罪神幽昙会个面,自然没有天王手谕。大人是职责所在,若是不放行……我们也不能硬闯……只是……”紫衣侍从将手中握着的一颗珠子塞到天兵手里,“只是还请大人行个方便,别为难了彼此。”
他们做守卫的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法的,天王手谕也只是有些小神仙的敲门砖,品阶高的神仙没有一个用得上,什么门规对他们来说都是摆设。这位冥界来的花神连养的狐狸都这么气盛,另一个紫衣桃花眼也是拔尖儿的人物,怕是碰到什么不得了的硬茬子了。
两个天兵四目相对交换了个默认的眼色,对身后的门官喊:“开门放行。”
第五章
【第三节】
蓝色的引路蝶翅膀抖落着点点鳞粉,引着白寒露一众人朝黑水天牢深处走去。
天牢里的黑水是冥界忘川的源头取的,无论法力多么高深的神仙在黑水里泡个三日都会软得连手脚都抬不起来。越往深处走越暗,玄铁的狱门边爬满了紫色的水藤花,若不是能看到玄铁牢门里那些显眼的白色狱衫还以为是座空牢,静得令人发憷。
《九国夜雪·花与月 水阡墨》第1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