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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握着方向盘的手掌都出了汗,我刚想酝酿个黄段子活跃气氛,没想到手机铃声又来扰人。
这回是我。腾出一只手去接手机,听见里头噼噼啪啪传来一通话。
我爸出事了。
挂了电话。我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魂儿跟黎翘说:“对不起,我不能送你了,家里出了点事儿。你要不这里下车吧,这儿叫车不难。”
“你这一年里的事情计个总和,也不会比我一天的事情有价值。”黎翘低头看表,显得非常不耐烦,也根本没把我说的“重要事”当一回事。
“爷,”我苦着脸告饶,“我真有催命的事儿,这车费我不收您了,您就下车吧。”
谁想这人从皮夹里摸出一沓百元大钞,啪就朝我脸上甩过来。钞票散落在地上,他嘴角讥讽地翘了翘:“你现在收了,可以闭嘴开车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再美的皮相也掩不住这欠骂的本质,喉咙口的话在翻江倒海,我勉力忍住,忽然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车掉了头,向反方向急驶。
“你去哪里?”黎翘显然不满意,拔高了音量冲我嚷。
“对不住了爷,您既然不肯下车,就麻烦陪我跑一趟吧。”
第四章押沙龙,押沙龙(上)
我爸出事了。
前文所说,我对酒鬼深恶痛绝,这事不赖李白,得怪我爸。
国企体制改革前,我爸捧着的是人人艳羡的铁饭碗,最风光的时候,成天跟着厂领导外出应酬,不知自己只是酒桌前的挡箭牌,还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能人。
那时候我爸每天喝得云里雾里,高兴了就把我一把扛上肩头,为我当牛作马,不高兴了就扯红了脖子爆粗口,还动手揍我妈。
我妈也不是傻的呀,揍多了就跟人跑了。
曾经的三口之家变成了老少两个爷们相对瞪眼,灶头常年是冷的,屋子常年是乱的,一纸离婚书带走了一个在家能顶半边天的女人,最终谁也没陪谁慢慢变老,谁也没陪谁把风景看透。
哪想到祸不单行,国企改革的呼声振聋发聩,旱涝保收的铁饭碗一夜间没了,我爸也把身子喝垮了。
肝出了大问题,偏偏又中了风。医生告诉刚进初中的我,我爸脑室扩大,疑似得早了老年痴呆。
就这么一个脑子不清不楚的老东西,依然嗜酒如命,时常就要为它犯浑。
刚才一个陌生人给我挂了电话,说我爸在他的超市里偷酒喝,被一位女士发现以后还当场脱裤子撒野,行径极其恶劣。
我身旁坐着难得一见的大客,可电话那头的人威胁我说,若我不马上出现,超市的保安就得扭送我爸去派出所,还要告他猥亵妇女。
停下车,便再顾不上副驾驶座上的黎翘了,急匆匆地一头栽进雨里,几步跨进了超市。
超市经理讲话还算客气,带着我去看了我爸闹事的现场。架子上的酒瓶被推倒了一整排,地上全是黄澄澄的酒迹与扎死人的玻璃碎片。对方细数我爸劣行的时候,我面上镇定实则两眼发黑,直到偷偷瞥见了标价,方才吁过一口活气。
万幸,只是六块六一瓶的特加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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