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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缜一瞧,便知赢万城动了疑心,此番将“龟镜”用到了陆渐身上,忙笑道:“赢爷爷,你瞧我朋友傲什么?跟你赌斗三关的可是谷缜。”
赢万城冷哼一声,说道:“我算是知道何为鱼饵,何为鱼钩了。敢情乖孙子你这鱼馆只是摆摆样子,当真跟我斗法的却是这个小子。呵,我有些奇怪,他何以知道老夫的心意,难不成他也练了‘龟镜’?”话音方落,竹杖忽地剌向陆渐,陆渐急欲闪避,却被贏万城照出心意,半途变招,嗖地点中他的“期门”穴。
陆渐“显”脉被制,“隐”脉劫力一涌,转化为内力,又将“显”脉冲开。赢万城方欲收杖,忽见陆渐稍一滞涩,左手内勾,右拳直送,劲力奔涌而来。
贏万城措手不及,横杖一拦,只觉虎口发热,绿竹杖几乎跃出掌心,不由纵身后跃,这才消去了“半狮人相”的拳劲,心中骇异,一转念厉声喝道:“好小子,你是劫奴?”
陆渐被他喝破自身隐秘,也是一惊。忽听谷缜击掌笑道:“贏爷爷高见。”赢万城惊疑不定,说遒“乖孙子,你是这小子的劫主?”谷缜笑道:“我说不是,爷爷你信不信?”他这话模棱两可,贏万城越发狐疑,忽一抬手,竹杖直刺陆渐眉心。他料敌先机,陆渐躲闪不及,索性使个“白毫相”,不退反进,以头相迎。佛经有言:“如来放眉间白毫相光,照东方万八千世界,靡不周遍”,是故这一相,能将周身神力聚于眉间,蠃万城一杖点中,如中生铁,竟然无法戳入。
贏万城虽有料敌之能,也料不到陆渐能以血肉之躯硬挡兵刃,杖不及收,陆渐忍着眉间剧痛,变化“诸天相”,双手齐出,将那杖头捉住。
贏万城大喝一声,劲传竹上,竹杖嗡嗡剧颤。陆渐的双手如遭电殛,但他出手奇快,方被震脱,又将竹杖握住,眼见贏万城腰腿破绽微露,急变“马王相”踢出。腿脚方抬,右手的劫力却经由竹杖知觉出贏万城休内的种种情景,此刻贏万城带脉中精气流转,“手太阴肺经”内真气骤增,按脉理正是身形右闪、五指下插的征兆,陆渐这一腿若然踢实,势必被他锐如刀剑的五指贯穿小腿。
这念头只一闪,陆渐由“马王相”变为“大自在相”,硬生生收回腿脚,大喝一声,左掌成刀,先变“寿者相”,再变“猴王相”,以破竹之势奋力劈出。
这一劈劲风满楼,赢万城纵然料到,也无法避开,只得挥掌挡出。两掌交接,劲风陡溢,贏万城的皱脸上闪过一抹潮红。陆渐却觉胸闷心跳,忽又发现蠃万城的“手太阳小肠经”气机有变,后一招当是气贯食指,点剌自己的“曲池”穴,立时先下手为强,左手变“多头蛇相”,一转一折,缠绞贏万城的五指。贏万城知觉陆渐心意,又惊又怒,无奈撒劲变招,但他一变,陆渐也变。
一时间,两人各持竹杖一端,赢万城用“龟镜”神通蠡测陆渐的心思,可是他只要出招,陆渐便能凭借劫力,由竹杖感知他劲力的走向,从而变相应对,百试不爽。赢万城感觉陆渐心思有变,急又变招,但他内息方动,陆渐又已知晓,这么形势反复,竟成不了之局。谷缜见那二人手舞足蹈,却无一招当真送出,心中又奇怪,又好笑。可是陆渐只会一十六相,反复施展,难免穷尽,赢万城却是招式幻奇,变化无方,渐渐占了上风。陆渐情急之下,索性感知赢万城的内劲走向,予以模仿,一时间,赢万城抬脚,他亦抬手,赢万城举手,他也举手,赢万城凝神出拳,他亦出拳,有如一人立在镜子前方,镜中的影子除了形貌不同,举止均是一般无二。
谷缜忽地惊讶道:“陆渐,你怎会我东岛的功夫?这一招是‘捕鲸手’,那一招是‘无定脚’,哎呀,怪事,怪事。”
赢万城更是惊怒,任他如何变招,陆渐总能照搬无误,如此一来,简直永无了之。可是纵然恼怒,却也想不透其中的缘故。要知“龟镜”有个破淀,能照出“显”脉的功夫,却感知不了“隐”脉的变化。赢万城久战不下,忍不住厉声叫道:“臭小子,瞧你好头好脸的,为何定要为虎作伥,帮助这个奸妹拭母、勾结倭寇的孽障?”
陆渐听得一惊,冲口叫道:“你说什么?”赢万城本是情急泄愤,忽见陆渐如此惊诧,“龟镜”一照,便知根底,冷笑道:“你不知道吗?这姓谷的小畜生,逼奸了妹妹,奸情被母亲发现,又恼羞成怒刺伤了母亲。更有甚者,他勾结汪、徐、麻、陈四大倭寇,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将大好江南变成了修罗屠场……”
说到这里,陆渐不觉松开竹杖,“噔噔噔”连退三步,两眼发直,结结巴巴道:“他……他怎么……怎么没给我说过?”赢万城冷笑道:“这等天大丑事,他怎么说得出口?若是寻常的罪责,他会被投入九幽绝狱吗?少年人,你用心想想,就能明白我说的不假。”
陆渐呆了呆,回头望去,谷缜目光低垂,似乎不敢与自己正眼相对。刹那间,之前的种种情景一一掠过,陆渐的心头豁然贯通。为何谷缜小小年纪便会被投入无底深狱,为何他会辱骂亲生母亲,为何他始终不肯告诉自己犯了何罪。只因这罪恶之大,实在是天理不容。
陆渐想到此处,仍不死心,涩声说道:“谷缜,他说的都是真的?”谷缜叹了口气,微微苦笑。
陆渐望着他,胸中有如翻江倒海。经过重重劫难,他已将谷缜当成今生无间至友,不料事到如今,竟是如此结果。
陆渐悲愤难抑,忍不住厉声说道:“谷缜,我好恨!早知如此,我宁可死在岛下洞窟,也不会救你出来。”说到这里,抬拳击向谷缜,赢万城生恐陆渐一拳打死谷缜,断了自家财路,正想抬起竹杖封堵,谁知陆渐拳到中途,却又转回,重重击在身旁木桌,“砰”的一声,将那木桌震得粉碎。
他心乱如麻,震碎木桌,快步下楼。陈双得在楼前守候,见状说道:“陆爷,你去哪儿?”陆渐一言不发,只顾狂奔,也不知跑了多远,忽觉双脚又冷又湿,始才惊觉到了海边,潮水涌来,淹没足踝。
陆渐举目望去,海天一色,黑沉沉的波涛不住翻滚。刹那间,他的心中又浮现出了谷缜的面孔,那笑容明净爽朗、略带孩气,双眼望着自己,有着说不出的真诚。
“我做鱼饵,你做鱼钩……我从小便爱笑,小字便叫笑儿……我跟别人都争输赢,唯独跟你,我便不争……”一字一句犹在耳畔,陆渐郁愤难解,忍不住将头没入海中,任凭冰冷咸苦的海水灌入口鼻,直待一口气尽,方才拔出来寻思:“看谷缜的样子,听他说话,又怎么会是那样的恶人?若这都是赢万城的污蔑,他又为何不出言辩解?他那么聪明,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成了傻子?”
陆渐心意难平,只觉若不弄个水落石出,今生休想安枕,当即转身,又向观海楼奔去。尚未奔近,忽见楼中漆黑一团,他心头一沉,奔到楼前,楼门已然紧闭,不由心急如焚,举手敲打。
《山海经沧海桑田》第7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