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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两人同时闷笑出声。
一壶烧酒,是应了景的‘荠麦香’,劲头很大的酒,入口却是干醇,喉咙也不干。三杯两盏过后,两人不由得放开,什么计较也不顾,什么离合也不管。
“呵呵……薄薄酒,饮两钟。粗粗布,着两重。美恶虽异醉暖同,丑妻恶妾寿乃公。隐居求志为之从。本不计较乐华尘土北窗风……”她拿了筷箸在玲珑的酒盅上‘叮叮’而敲,口中放歌,似是身居乌州时那般逍遥而忘却一腔遗愁。
“呵呵,想不到这十多年,你已学会如何放达!”他也笑,浓浓抑抑的眼神在微染酒意的朦胧里荡漾,”可惜风流在蛮村!”
“所以,我将这风流也教给你,寿乃公!人生长长,遗恨迢迢,可是那夜台无晓日,沽酒能与何人醉?还是世间好!一醉唱尽天下愁!”她藉着酒意,眷意珍重。
她微有薄醉,而他却是从头至尾地清醒着,”只知一醉万事已,哪知身在尘埃里。平澜,当我们都需藉酒浇愁的时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们走到了头?”
她笑,闭了闭眼,似将那朦胧眨去,”六爷,我们这一见,难道不是一种作别?”
“不是!”他猛地扣住她的手,紧得很,几乎勒断她的腕,而她却眼也不眨地只是凝望着他,什么也不说。”平澜,当某一天,我们都变心的时候,再说作别吧!而现在,即便是不清不楚地纠缠,也让它……纠缠到底吧!”至死方休!
她脉脉与他互望,良久,才莞尔一笑,薄醉的脸颊透出一股别样的清韵风流,”那便醉吧!还持千日醉,共作百年人!”
酒滑烧入腹,浓浓稠稠,化不淡的意,解不开的结,都绕在一根藤上。
孟秋的残阳里,秋光寥落,雨早停了,落日的余辉一映,官道像未曾着过雨似的,仍复干燥。风沙吹起,刮痛人的颊,刮痛人的心。
宣霁定定地注视着那抹车影驶离,亘古的道上,黄沙轻卷,覆过车辙的痕迹,像是吹开了疮疤一样生疼。
他没有见到她,初时以为她不会留,而后以为她不会走,再到要走,他以为,曾经的旧识或者会见上一面。原来一切全都出乎他的意料。
还记得内监脸上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神色,原来除了那两个,谁都没有预料。
以后,还会再见么?
他无声地问,问完了,幕天幕地的残阳余辉里,那马车渐渐成了瞳仁中的一点,终至再也分不出形迹。
他回过身,那道身影便立在身后,目光远远地追着那驶去的方向。似乎从开始的时候便望着,一直望着,像是永远不会放开。
那一刻,宣霁似乎看到有一种光华从这位执掌天下的君王身上流去,轻轻地,带痛人的心。
错过了颖城,马车只能就着夜色赶路。那懊悔不迭的老磨头不停地骂着自己的蠢,同时向身边这位让他景仰万分的人保证着,”大人!请放心!小人一定护您周全!虽说各地山区总有些小贼,但有小的在!小的一定拚死保护大人!”
她笑笑,温淡的眼瞧向方才还哭得凶的车夫,转了话问,”什么时候回乡的?”
“在颖城被打下之后就回乡了!当时是纪大人收编的旧部,各户嘉奖了番,便尽数遣散回乡了。还免了咱三年役。”
“纪大人收编旧部?”她微觉茫然,”哪个旧部?”
“大人您忘啦?”老磨头回头咧嘴一笑,”就是您带着打过突利,夺回同西的军队啊!”他顿了顿,”纪大人就是当朝的右仆射纪清纪大人。”
“哦……”她唇角微动,原来,当初早就已经散了她的兵,那之后的妨忌一说,又是从何而来?她幽居深宫,并不清楚,然而,他们却是清楚的。他,也清楚……
她仰起脸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心头也似这夜空般澄淡下来。不知玉庭什么时候才能到,她累了,很想回家。
依旧是懊闷的天,天边有闷雷滚动,时而滚到头顶,豁喇喇地震落一下。粗麻布的衣裳磨得手肘处蜕了皮,一动便生疼。
在城门下,她唤住车夫,”老磨头,就到这儿吧!”她下车,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票子,见他”不,不”地退着,便一手逮着了他的背褡,往他手里一塞,”给老婆买件好衣裳,好好养好孩子,教他念点书,日后给讨个好媳妇!”
“大,大人……”眼见着他又要哭着跪下来,她板了脸瞪他一眼,”我还要去会个朋友,你快走吧!”
“大人,小……小的拜别大人!”他仍是挡不住地磕了个头,才登车而去。
她抬头朝着玉庭的关门望了会儿,深吸了口气,才从包裹里取出一支竹管。火信子放上,半刻后,一驾马车由偏门出来,驶向她,缓慢而平稳。
她看着它驶近,心头涌过一层说不清的感动,像是临空的心终于落了实地。想着车上的人,她明白,乌州垅县那处小小的山头才是她的家。
曾经也想过是否还要回去明州蒙乾,现在想,那儿也只是她人生的一处客栈,匆匆一晃眼,只余下最美好的记忆与最天真的开心。便一直留着那一处吧……
这一月来,也曾想问过,爹娘到底在哪里。然而临出口,却忽然觉得残忍,对自己残忍,对他残忍,对爹娘亦是残忍。
这一住口,便是真正的不知所出。
也罢,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马车停下,她笑着轻快地一跃而上,注视着那双温暖带笑的眼,”燕巧,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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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是什么意思用在什么地方》第11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