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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地势,自当依据宋代,但亦有必须含混处。如蓟州在燕山之北,本由石敬塘割与契丹,在《水浒》当时,乃是辽境.而原传大段述及蓟州,均认为是内地大误。且此种错误,势又无法补救。故过去之事,只好概不照应,仍以含混了之。非笔者对此人所尽知之事而不察也。至地名,则有两法,其大地名,易考证看,则用宋州郡名,如滑县称滑州,北平称燕山或燕京是.其小地名,考征不易,但求方向距离无大错,则出以虚构,如东门驿望海卫是,不敢欺骗读者。
书中官职.依据原传或《宋史》,或兼取之.如种师道仍称经略,亦称宣慰使是。又错误可不必再蹈者,亦不从原传。如指挥使一职,宋代属于禁军,古本梁山人物,招安后,多为指挥使,未妥。此则斟酌各人身分,位置于统制以下,似较恰当。
原传人物,事有各占一长传者,此篇亦稍加叙述.以免前后不称。至篇中于白胜、段景住小弟兄,描写多于原传,则为反映当时士大夫阶级故,亦结构上所需要。且详略稍别原传,藉免处处雷同。又宋江强李逵吃药酒,武松只手擒方腊,鲁智深闻潮坐化等情节,虽不见七十回本,但古本所云,世多知者。此篇亦取其轮廓,而以不同之时地及遭遇出之,以符合传说。
书中年月,大致依《宋史》。唯尽依《宋史》,则又必使布局过长。故求情节紧凑,其间亦有年月跳格处。
笔者写小说,好以细腻出之。《水浒》文如柳柳州,却佳在简炼,笔者一变故态,学之不象,自在意中。唯涉笔成趣有时略加小动作及风景描写.推敲以后,亦不删去。因此虽原传所寡有,但颇可增文字姿势,在不伤原传精神情形下,似不妨听其存在。
原传有涉及神话处,如戴宗之神行,公孙胜之呼风唤雨,非科学时代所能承认。故此篇对此等事,概不述及。
古代战争,虽有斗将一法,蜂不常用.中国旧小说所叙战斗,恒以将为主,《水浒》未能例外.其实两军胜败,决于数将百十回之交锋,实无是理。此种错误,不宜再蹈,故本篇力避此种权述.但《水浒》人物,以单刀短打见长,完全不取,又与原传不能照应.故于特两军对阵间,多叙武将之领导,以作点缀。间亦有二三处,专叙斗将者,如卢俊义与张叔夜单骑决战是,然不以此作两军胜败枢纽也。
宋代器具,虽难一一考证,然《水浒》原传可用者,仍尽量用之.如门首悬帘,喝酒用碗是.又筷子称箸,酒家市招称望子,一仍其旧,借保存原来气氛.读《水浒》者.熟知其意,不必因其非近代物品而改之。
章回体小说,鄙意系出于盲词底本.开首之‘却说’,文末之’下回交代’字样,原系说书人口吻,笔述者未察,相习成风,实可不必.今日叙述故事,一气呵成,此等结构,读者似会反感暴赘.笔者近年为章回体,曾试为废除,如果读者许可.故此篇虽沿袭《水浒》,仍未用每回起结之套语。
水浒新传自序
我自1930年起,就给上海《新闻报》写长篇小说。抗日战争以后,因为交通的阻隔和我自己生活的变化,中断了一年多。而且那时上海成为了孤岛,《新闻报》虽是挂了美国旗,但主持报务的人,非常谨慎,关乎时代性的小说,很准在报上发表,所以我也无心继续写下去。后来《新闻报》同人,再三的函商,表示略有抗战意思,而不明白表示出来的,总可以登。于是在1939年我就写了一篇《秦淮世家》,讽刺南京汉奸。但以用笔隐晦,不能畅所欲言。我感到要在上海发表小说,又非谈抗战不可,例是相当困难。到了1940年,我就改变办法,打算写一本历史小说。而在这本小说里,我要描写中国男儿在反侵略战争中奋勇抗战的英雄形象。这样对于上海读者,也许略有影响,井且可以逃避故伪的麻烦。考量的结果,觉得北宋末年的情形,最合乎选用。其初,我想选岳飞韩世忠两个作为主角,作一部长篇。却以手边缺乏参考书,而又以《说岳》一书在前,又重复而不易讨好未敢下笔。后来将两本宋史胡乱翻了一翻,翻到张叔夜传,灵机一动,觉得大可利用此人作线索,将梁山一百八人参与勤王之战来作结束。宋江是张叔夜部下,随张抗战,在逻辑上也很讲得通。《水浒传》又是深入民间的文学作品,描写宋江抗战,既可引起读者的兴趣,而现成的故事,也不怕敌伪向报馆挑眼。这个主意决定了,我就写信向《新闻报》编辑人商量。他们正有欲言不敢的痛苦,对我这种写法,非常满意,复信促我快写快寄。不久,我就在重庆开始写《水浒新传》了。
也许上海的读者,对我特别有好感。也许这《水浒新传》,能够略解上海人的苦闷。当这篇小说在《新闻报》发表之后,很引起读者的注意。竟有人为了书上极小的问题,写航空信到重庆来和我讨论。这样,颇给予我不少的鼓励,我就陆续的写下去。直到1941年年底。上海全境沦于敌手,我才停止撰寄。然而已经寄出四十六回,写到四十七回了。朋友们有看过我这篇小说的,多怂恿我把它写完。说是便在抗战后,这书也还有可读它的趣味存在。自然,朋友阿私所好,总不免虚奖我一番的。我自己也觉得写了五分之三,弃之可惜,正打算找个机会续写。到了1942年夏季,却接到上海朋友来信,说是上海的小报,已请人接了我的稿子向下写,而且用原名公然登载。我虽无法向他们谈什么侵害著作权,可是在敌人控制下的文字,不能强调梁山人物民族思想,那是当然。我不能猜想他们会怎样歪曲我的原意,但以他们这种行为而论,甚至写得宋江等都投降了金人,也有可能。我不敢说敝帚自珍,而这种事实的表现,到战后,也许会教社会对我发生一种误解。因此在一气之下,于1942年冬季,我又从四十七回再向下写,把这部书写完。当这书与大后方读者相见的时候,读者也许只说个原来如此。可是假使这书得在上海登完,又在上海出单行本,那就有点不同的观感了。
完成这部书的经过,大概如此。笔者虽不无冒犯罗贯中,施耐庵,金圣叹之处,那是大可以原谅的了。
1943年3月张恨水序于重庆南温泉
第一回四好汉车马下梁山两相公笙歌傲上国
却说华夏大宋宣和二年二月二十三日,梁山泊众头领,在忠义堂上宣誓,结为一百零八名生死兄弟。誓后,众人歃血饮酒.无不大醉。只有副总领卢俊义,回房安息,晚上作了一场恶梦:一百零八名兄弟,都为投降被斩。一觉醒来,看到纸窗外面,天色大白,方知是梦。脊梁上冷汗淋漓,兀自粘贴着寝衣。自己在枕上呆了。忽然转念道:我玉麒麟卢俊义,生有地,死有方,管他甚好梦恶梦!我为贪官污吏逼上梁山,已经是捡到的一条命,现在活着的日子,都是众家哥弟所赐,纵然有梦中这一日,大家死在一处,也落个痛快。想到这里,也就把梦事放到一边。
《水浒新传天地之风》第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