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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终。
第三十六回绝世奇情打成嘉耦回天神力仰仗良医
按:陶玉甫从东兴里坐轿往后马路钱公馆,投帖谒见。钱子刚请进书房,送茶登炕,寒暄两句。玉甫重复拱手,奉恳代邀高亚白为李漱芳治病。子刚应了,却道:“亚白个人有点脾气,说勿定来勿来。恰好今夜头亚白教我东合兴吃酒,我去搭俚当面说仔,就差人送信过来,阿好?”陶玉甫再三感谢,郑重而别。
钱子刚待至晚间,接得催请条子,方坐包车往东合兴里大脚姚家。姚文君房间铺在楼上,即系向时张蕙贞所居。钱子刚进去,止有葛仲英和主人高亚白两人,厮见让坐。
钱子刚趁此时客尚未齐,将陶玉甫所托一节代为布达。高亚白果然不肯去。钱子刚因说起陶、李交好情形,委曲详尽,葛仲英亦为之感叹。适值姚文君在傍听了,跳起来问道:“阿是说个东兴里李漱芳?俚搭仔阳二少爷,真真要好得来!我碰著好几转,总归一淘来一淘去。为啥要生病?故歇阿曾好嗄?”钱子刚道:“故歇为仔勿曾好,要请耐高老爷看。”姚文君转向高亚自道:“故末耐定归要去看好俚个。
上海把势里,客人骗倌人,倌人骗客人,大家(要勿)面孔。刚刚有两个要好仔点,偏偏勿争气,生病哉。耐去看好俚,让俚哚(要勿)面孔个客人、倌人,看看榜样。”
葛仲英不禁好笑。钱子刚笑问高亚自如何,亚白里已心许,故意摇头。急得姚文君跑过去,揣住高亚白手腕,问道:“为啥勿肯去看,阿是该应死个?”亚白笑道:“勿春末勿看哉囗,为啥嗄?”文君(目真)目大声道:“勿成功!耐要说得出道理,就勿看末哉!”葛仲英带笑排解道:“文君再要去上俚当!像李漱芳个人,俚晓得仔,蛮高兴看来浪。”姚文君放手,还看定高亚白,咕噜道:“耐阿敢勿去看?拉末也拉仔耐去!”亚白鼓掌狂笑道:“我个人倒拨耐管仔去哉!”文君道:“耐自家无拨道理(口宛)。”
钱子刚乃请高亚白约个时日。亚白说是“明朝早晨”。子刚令自己车夫传话于李漱芳家。转瞬间车夫返命,资呈陶玉甫两张名片,请高、钱二位,上书“翌午杯茗候光”,下注“席设东兴里李漱芳家”。高亚白道:”价末故歇倪先去请俚。”忙写了请客票头,令相帮送去。陶玉甫自然就来,可巧和先请的客华铁眉、尹痴鸳同时并至。高亚白即喊“起手巾”,大家入席就座。
这高亚白做了主人。殷勤劝酬,无不尽量。席间,除陶玉甫涓滴不饮之外,惟华铁眉争锋对垒,旗鼓相当。尹痴鸳自负猜拳,丝毫不让。至如葛仲英、钱子刚,不过胡乱应酬而已。
当下出局一到,高亚白唤取鸡缸杯,先要敬通关。首座陶玉甫告罪免战,亚白说:“代代末哉。”玉甫勉强应命,所输为李浣芳取去令大阿金代了。临到尹痴鸳豁拳,痴鸳计论道:“耐一家门代酒个人多煞来浪,倪就是林翠芬一于子,忒吃亏(口宛)。”亚白道:“价末大家勿代。”痴鸳说好。亚白竟连输三拳,连饮三杯。
其余三关,或代或否,各随其人。
亚自将鸡缸杯移过华铁眉面前,铁眉道:“耐通关勿好算啥,再要摆个庄末好。”亚白说:“晚歇摆。”铁眉遂自摆二十杯的庄。尹痴鸳只要播弄高亚自一个,见孙素兰为华铁眉代酒,并无一言。
不多时,二十杯打完。华铁眉问:“啥人摆庄?”大家嘿嘿相视,不去接受。
高亚白推尹痴鸳,痴鸳道:“耐先摆,我来打。”亚白照样也是二十杯。痴鸳攘臂特起,锐不可当。亚白豁一拳输一拳;姚文君要代酒,痴鸳不肯。五拳以后,亚白益自戒严,乘虚捣隙,方才赢了三拳。痴鸳自饮两杯,一杯系林翠芬代的。亚白只是冷笑,痴鸳佯为不知,姚文君气的别转头去。
痴鸳饮毕,笑道:“换人打罢。”痴鸳并座是钱子刚,只顾和黄翠凤唧唧说话,正在商量秘密事务,没有工夫打庄,让葛仲英出手。仲英觉得这鸡缸杯大似常式,每输了拳,必欲给吴雪香分饮半杯。尹痴鸳也不理会。但等高亚白输时,痴鸳忙代筛一杯酒送与亚白,道:“耐是好酒量,自家去吃。”亚白接来要饮,姚文君突然抢出,一手按住道:“慢点。俚哚代,为啥倪勿代?拿得来!”亚自道:“我自家吃。我故歇要吃酒来里。”文君道:“耐要吃酒末,晚歇散仔点,耐一干子去吃一瓷末哉。故歇定归要代个。”说著,一手把亚白袖子一拉。亚白不及放手,“乒乓”一声,将一只仿白定窑的鸡缸杯砸得粉碎,泼了亚自一身的酒。席间齐吃一吓,连钱子刚、黄翠凤的说话都吓住了。侍席娘姨抬去碰片,绞把手巾替高亚自指拭纱衫。
尹痴鸳吓的连声劝道:“代仔罢,代仔罢。晚歇两家头再要打起来,我是吓勿起个。”说著,忙又代筛一杯酒,径送与姚文君。文君一口呷干,痴鸳喝一声采。
钱子刚不解痴鸳之言,诧异动问。痴鸳道:“耐啥勿曾晓得,俚个相好,是打成功个呀?先起头倒不过实概,打一转末好一转,故歇是打勿开个哉。”子刚道:“为啥要打囗。”痴鸳道:“怎晓得俚哚?一句闲话勿对末就打。打个辰光,大家勿让;打过仔咿要好哉。该号小干仵阿要讨气!”姚文君鼻子里“嗤”的一笑,斜视痴鸳道:“倪末是小干仵,耐大仔几花?”痴鸳顺口答道:“我大末勿大,也可以得个哉!耐阿要试试看?”文君说声“噢唷”,道:“养耐大仔点,连讨便宜也会哉!啥人教耐个乖嗄?”
说笑之间,高亚白的庄被钱子刚打败,姚文君更代两杯。钱子刚一气连赢,势如破竹,但打剩三杯,访华铁眉后殿。
这庄既完,出局哄散。尹痴鸳要减半,仅摆十杯。葛仲英、钱子刚又合伙也摆十杯。高亚自见陶玉甫在席,可止则止,不甚畅饮,为此撤酒用饭。陶玉甫临去,重申翌午之约。高亚自亲口应承,送至楼梯边而别。
陶玉甫仍归东兴里李漱芳家,停轿于客堂中,悄步进房。只见房内暗昏昏地止点著梳妆台上一盏长颈灯台,大床前茜纱帐子重重下垂。李秀姐和阿招在房相伴。
玉甫低声问秀姐如何。秀姐不答,但用手望后指指。
玉甫随取洋烛手照,向灯点了,揭帐看视,觉得李漱芳气喘丝丝,似睡非睡,不像从前病时光景。玉甫举起手照,照照面色。漱芳睁开眼来,看定玉甫,一言不发。玉甫按额角,摸手心稍微有些发烧,问道:“阿好点?”漱芳半晌才答“勿好”二字。玉甫道:“耐自家觉著陆里勿舒齐?”漱芳又半晌答道:“耐(要勿)极囗,我无啥。”
玉甫退出帐外,吹灭洋烛,问秀姐:“夜饭阿曾吃?”秀姐道:“我说仔半日,教俚吃点稀饭。刚刚呷仔一口汤,稀饭是一粒也勿曾吃下去。”玉甫见说,和秀姐对立相视,嘿然良久。忽听得床上淑芳叫声“无(女每)”,道:“耐去吃烟末哉。”秀姐应道:“晓得哉,耐困罢。”
《海上花落讲的什么》第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