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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最恨的就是康家。水产品市场本来是自发形成的,康家却非要在三个市场周围圈地,树个牌子,这就成了康家的市场。你要在康家的市场摆摊,就得交保护费。
市场里的价格都是由康家操纵,他们说多少钱,你就只能定多少钱。刘哥的大哥曾经想反抗,偷偷在巷子里买,被康家发现,打了个半死。
后来除恶行动,刘哥踊跃检举,冲在警方前头。
康家垮掉前,就有很多人不堪重负离开桐茄县了,但刘哥没有,他非要亲眼看见康家倒塌。之后十多年,也一直坚守在这里。
“我今天要早点睡觉。”凌猎打了个哈欠,不等季沉蛟从卫生间出来,就抱着衣服进去,“我明天一早要去挖土泥鳅。”
季沉蛟挑眉,“我去早市转转。”
次日不到六点,季沉蛟醒来时,旁边的床已经没人了,他撑住额头,声音懒洋洋的,“还真挖泥鳅去了啊?”
小县城的清晨比市里缓慢得多,好像太阳都不那么迫切地升起。季沉蛟朝县中心附近的菜市场走去——昨天凌猎已经打听过了,那里是桐茄县最大的菜市场。
当年水产品交易的盛况虽然不复存在,其他地方的小贩不会再来桐茄县进货,但当地居民还是爱吃鱼虾。
季沉蛟还没进入菜市场,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鱼腥味。他不喜欢这味道,但还是走了进去。路两边湿漉漉的,活鱼在盆子里翻腾,最多的是卖黄鳝泥鳅的摊子。泥鳅看上去分明都是一个样,一些价格却是另一些的三倍不止。
“我这是土泥鳅,刚抓的,绝对鲜美!”摊主吆喝。
原来泥鳅还有土洋之分,洋的就不值钱了。季沉蛟继续走,看见一个摊子外围着的人比较多,再看摊子上头挂着一块硬纸板,写着:泥鳅西施。
媒体的歪风邪气也吹到了桐茄县这种小地方,季沉蛟往里一瞧,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雨靴,围着皮围裙,坐在矮凳上,面前一块沾满水和血的长木板。她利落地从盆里抓起一条泥鳅,猛地往木板上一摔,活蹦乱跳的泥鳅顿时晕过去。她再用钉子砸在泥鳅头上,刀从泥鳅侧面一划,瞬间将内脏剖出来。这套动作一气呵成,半分钟就搞定。
有人说:“西施的动作就是快!”
季沉蛟正要继续走,忽然听见另一个人说:“什么西施啊,你是没见过徐大妹划泥鳅。”
季沉蛟转过身,说话的是个头发斑白的男人。他这一句显然引起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的共鸣,而清早来买菜的大多和他年纪差不多。
人们凑在一起,一言一语就这么聊开了。
“我买过徐大妹的泥鳅,她划得最干净,而且从来不拿外地的充本地泥鳅。”
“对对,吃过她的,都不想吃别家的了。”
“哎,我都没买过几回,买不到啊!她的一来就被抢光了!”
“你们知道徐大妹后来回来过吗?我真想念她的泥鳅。”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再也没见过她了。”
就在季沉蛟听菜市场的人们聊天时,刘哥也跟凌猎说到了同一个人。
“小凌,你这身手,放在当年就算比不上我,也能跟徐大妹比一比!”
凌猎双脚踩在泥里,几乎伸手就是一把泥鳅。他站直,将泥鳅丢进篓子里,“徐大妹?”
“啊,那可是咱们这儿的明星人物,可惜啊,突然就没了。”
凌猎提着篓子,“刘哥,你开玩笑吧,抓泥鳅不都是男的?”
“嗐,讨生活分什么男女?你们城里的女人娇滴滴,咱们乡下的,哪个不是跟男人一样干活!”
说起这个徐大妹,刘哥就滔滔不绝。
徐大妹长得很漂亮,是个孤女,县里很多年轻人追她,都没追上,康家的人也打过她的主意,但她始终没有和任何人结婚。
有一年,她的肚子大起来,生下一个男孩。这下全县都震惊了,当年未婚生子是天大的事,居委会、妇联全都出动了,她就是不肯交待孩子他爹是谁。
大家都猜测,肯定是康家谁干的好事。
徐大妹很坚强,流言蜚语并没有伤到她。她每天起早贪黑,秋冬卖河鱼和螃蟹,春夏就卖泥鳅和黄鳝。她一个女人,身板那样娇小,却异常灵活,在田里抓的泥鳅比很多男人都多。
更让人称奇的是,她的刀工特别好,别人剖一条泥鳅一条黄鳝的时间,她能剖三条。
流言和谩骂在坚强的人面前退去,最先向她伸出援手的是县里的女人们。她们自发地去徐大妹摊子上买泥鳅,还总是趁她不注意多放点钱。后来人们发现,徐大妹剖的泥鳅是真的好,她的生意越来越好,乡亲们也逐渐放下对她未婚生子的偏见。
《心匣刑侦初禾》第19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