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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蓅姜既然早已经说服了云深,现在又得了我的允诺,应该放心了。外面风凉,早些进去休息,我送你过去。”他语毕,换手撑伞,另一只手牵起我手,自然而然,带着熟悉的温度。我下意思的挣脱,他却不放,看也不看我一眼,轻声道:“汉白玉石质,见水湿滑,那般浴血的情景,我此生不想再看第二次。”

我被他牵着,缓缓走过那面汉白玉拱桥,雨水浸透我的绣鞋,打湿我的裙摆,也淋湿了我的心。相信爱吗?我相信有爱,可我不相信爱的忠诚与纯真。懂得情吗?我懂得情,可我不懂得深情背后的理由真假与否。是圈套?是迷乱?这后宫深深不知深出几许,里面的人哪里还有干净的?他若是,必是成为我的负累,或者演变成一笔情债,终身难还。

一路走来,懵懵懂懂,似乎过了许久,与他两人缓步过桥,等到了汀苒宫门前方才止步。

手上一松,温度也随之消失,只剩凉风穿指,空空如也。

“蓅姜进去吧。”手重新被他拾起,那柄纸伞落入我手中。他朝我笑笑,如破冰寒水,不等我说话,转身离去。

雨幕细如密织,凉风阵阵而过,撩起那白衣男子的衣袂,雨落在袍子上,极快融入其中,他似乎无知无感,缓步向前。

我持着纸伞,站在宫门口,侧目凝望凤宜玶雨中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淤塞。或是谋算使计,或是生抢活剥,总好过半路跳出拱手以让之人来的心理舒坦。

显然,凤宜玶的这般心思所为已然超过我的料想与谋算,我无法把握其中,便没有绝对的安全感,总是心里不安。

凤云深并不如凤宜玶心思玲珑巧智,不过只是个青春正好的富贵家女子,想来也被凤宜玶保护的很好,我这一计能谋成,也是因为双方得益,若是亏待了她,凤宜玶断是不会应的。思及此,心里也安稳了几分,就权当成是交易双赢,再有多美的字句形容,也会黯淡许多,不如那时所处般如芒刺在心。

凤宜玶与我,或是凤御煊与我,我宁愿相信后者。因为这世间太过纯粹的东西死的太快,败的太早,容不得揭穿,容不得蹉跎。于此,我宁愿相信相互之间的制衡与利用,那才是最真实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32。月夕

中秋盛宴,皇宫里格外重视,也会操办十分隆重。虽说皇家无情,自然事在而人为,可都是怀着无比纯真的念想,却是,一边纪念,一边违背。

入夜,掌灯时刻,宫内吉祥灯全部亮起,挂满了整个朱墙碧瓦的皇宫里每个角落,亭榭,楼阁,回廊,宫殿,无不是笼罩在一片润红色的红光之下,显得如此吉祥,喜庆,明亮的犹如艳日白昼。

正殿之外,设宴百官,凤御煊在皇后姚氏的陪伴下,携后宫佳丽无数,缓步台上,台下已是满朝文武百官跪拜在地。秋风送凉,桂香徐徐阵阵,凤御煊一身金黄色双龙戏珠,翘首争天的龙袍,金冠垂珠,长身玉立,飒然伟岸,气势天成,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屹立,占尽所有人的视线。

他身边的皇后姚氏,凤袍加身,凤冠高耸,一张如水般的脸,浅浅带笑,自有国母的一番姿态。高台通底,一共台阶六十九级。我站在一后四妃的身后,并看不真切台下哥哥所处,只在旁缝中观得,下面如蚁群臣,密布如织。恭贺声一波一浪,此起彼伏,从台下奔涌而来,四面八方的将这高台包裹其中。紧接着是后宫女子随之而拜。撩摆俯身,吉嫔搀扶着我,缓缓跪下,同百官一起,高声祝福,朝拜着站在高台之上最前端的两个人。

原来,人与人当真是不一样的,莫管平日里,后宫女子背后无人不论皇后不得圣心,不得宠爱,而至今膝下无子,也无论华瑞莹多得圣恩到底是沾了华家几分荣光,更不论众人皆知我有多受皇上独爱而怀有皇嗣,那皆是过眼云烟,虚无缥缈。

如今站在凤御煊身边那个与他临肩接受百官嫔妃朝拜,一览江山小的女人依旧只有姚氏一人。这就是权势的真实所在,可以失之男人心,也可以不得男人爱,可真正握在她手中的东西,远远多于她所失去的。

我缓缓抬头,百女俯跪垂头,金光步摇,佩簪珠花,七彩流光,灼人眼色,迎着那光润月影,染了红绡娇色,似天际绽放着的绚烂华彩。而那人,从花丛中闲庭信步而来,踏过花色,带了一身的芳香,只留得身后一地残局。我们都是她身后的半片胭脂碎色,黯淡无光。她的背影犹如一座高山雄栾,屹然立于我面前,岿然,□。曾经那般淡薄无求,温润淑良在此时此刻,方才露出它的本来面目。母仪天下,高高在上,她才是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奏乐渐起,凤御煊的声音鸿而微凉:“平身……”

再看一眼那刺眼金色长袍,我缓缓低下头,嘴角笑意已淡。

礼毕,大家按位列座,凤御煊与姚氏居中,右列为重臣,左列为女眷,隔着长长红毯,供桌,分居两侧。

我身为嫔,只能列于四妃之下。华瑞莹坐在左列之首,然后依次分别是元妃,兰妃和蕴妃。我抬眼望去,坐在我对面的刚好是华翌晨,又是许久不见,他身上那些温润和气的气质仍有痕迹,他冲我微微一笑,我亦坦然回应。我与他,没有仇恨,只有疏离。只是,如今,还隐约记得当年向我伸出的那只手,这份年深日久的人情,我迟早要还,还了才干净。

凤宜玶位于右列之首,宁王甚得当今皇上圣爱,满朝皆知。我并不是没有打过他的主意,可苦于目前身边无可树之人,只好静等机遇。而不久之前,曾听到刘东打探来的消息说,御清殿的小太监听凤御煊提及过,想将当朝另一位宠臣杨幕之女杨欢许与凤宜玶一事,本以为只是随口一提,却未曾想,第二日殿上,竟毫无预警的当场赐婚,选了明年年初的吉日完婚。

当朝文武百官无不傻眼,想着风调雨顺的年景,新皇即位不久,哪有人不愿跟着攀亲带故的往上爬成为新皇所靠呢?临平公主的婚事人人知晓,几乎是闹得朝堂上下人人心思蠢动,却未曾想,当今皇上的心智更高一筹,如密如织,细不可透,来了一招山回路转水更深,算透了那些自以为聪明的所有人。

我也暗地琢磨过这其中曲折,一介公主的利用价值能有几分?大不了就是象征着势利联姻。可亲王不一样,犹是宁王与皇上的这层关系,更是大大的不同。他是一把利剑,使得正了,便是披荆斩棘,开天辟地的助臂之力。况且凤御煊哪里是容得自己被赶鸭上架的脾气,只能容得他谋算天下人。

于是,这一手下的极快,简直是猝不及防。在他人还未敢觊觎之时,戛然而止,那存亡攸关的大权,终是握在了他自己手中。我心忽来一阵轻悠,伴君终是如伴虎,太过急于求进,怕是会顾此失彼,让旁人摸清了底。

《凰天在上》第4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