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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如此所说,沈廷筵身形一滞,似乎正中他要害。一来哥哥身世始终是他心中芒刺穿心,不得吐,亦无法安然咽下,我有把柄在手,不怕他不听话。再则,凤御煊之城府,人尽皆知,朝臣想猜他心思,投其所好,自然也是难矣,但凭这两点,沈廷筵自是跑不出我手掌心。
只见他微微躬身,恭谨一拜:“娘娘所言极是,微臣能得娘娘提拔,自当尽心尽力,娘娘尽管放心便是。”
我点头,轻语:“西乌战事,皇上忧心不已,姚相朝堂风光大好,只手遮天,使得他人恩惠难得,升天无处,非但让皇上不得安心,便是沈大人此等同朝为官之人,心中也该有些想法。
话说君冠臣履,不是最忌讳功高盖主的例子吗?如今,谁都为着明日筹谋,犹是姚家,富贵可非他人能比及,飞扬跋扈,权大势大,如若是皇后娘娘再诞下皇嫡子,今后日子,谁也别想着过着舒坦。沈大人说说,本宫说的,可是在理?”
沈廷筵只顾微微垂首,不住点头:“娘娘眼色果然犀利,观之精准,言之凿凿。”
“既然皇上都要未雨绸缪,沈大人意思如何呢?坐等山水轮流转?或是也做万全之策,”
沈廷筵闻言,缓缓抬头,略有疑惑问道:“娘娘意思是?”
我靠前,倾身而探:“天下没有白吃午餐,若是愿作中庸和事佬,只当自保求生,想必也不合皇上喜爱,不管世事如何风平浪静,也不会有你立足之地。而沈大人刚刚也说,本宫愿意提拔大人,大人也应该尽心尽力,如此说来,难道与本宫算作承诺?”
沈廷筵顿了一顿,并未马上接话。我支起身,伸手撑住腰身,略有吃力:“本宫指你一条明路,若走,保你仕途坦荡无虞,丞相之位,非你莫属。不走,我们也算半个亲戚,便是如此营生,也不算差。富贵与否,全凭沈大人一人决断。”
沈廷筵也是思索半晌,方才答我道:“老臣愿追随娘娘,竭尽全力。”
我浅笑:“聪明如此,沈大人有福了。”
除了沈廷筵之外,这场纷繁动乱之中,还缺不了两外一人,还不等我招他,他倒先来找我。
父亲再次进宫,已是半月之后的事情,春日风暖花红,生机盎然,我喜爱坐在湖中角亭看书作画,若是没有琐事,生活也是十分惬意。
姚氏怀胎已经八月有余,胎象却一直不稳,药汤不断,情况并未有好转。我不禁想起古书上关于蒸石的一些流传,当初也只觉得是稀奇古怪的东西,究竟能否派上用场,我心中也没有把握。只管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
可如今一看,的确是颇为好用,尽管她如何调查饮食用药,谅她也查不出任何端倪,再想到那石屏上八字亲笔,我便喜从心生。
最难敌对的对手并不是手法有多高竿,而是他漏洞到底几何,只要是有软肋之人,想收拾也就不难。
女人总为情伤,由来已久,而最悲观的,莫过于,为其伤情之人,却另有所属,不可得其人,亦未曾得过其情,如是单相思,是苦,是涩,也绝对是致命。
而听闻胡安带回大舅父的消息,当初盗墓所得蒸石石枕的怪病一家,已是死绝,无人所剩,蒸石一说,便是个只有两人所知的秘密。待到姚氏至死,这宝贝东西,便与她一起下到阴曹地府去,生生死死都跟着她,让她不得好死。
这一胎怀的十分困难,才四月有余,肚子明显凸起,我饮食甚少,只觉得胃里似乎坠了石头,稍微多食,便有呕吐之意。平日里也十分嗜睡,总觉得周身困乏,酸疼不爽。许绍开了安胎方子,饮后稍有好转,只是白日里睡得时候更多。
午后天光极好,我倚在软榻上小憩,邀月进门,掀起珠帘作响,我神智浑噩,微微睁了眼。
“娘娘,华大将军正在门外,您见吗?”
“准见,我正好有事寻他。”
再见父亲,也是几月相隔,每每见面,只觉得苍老之色甚于前次,两鬓雪然染,更是为甚。我慵懒靠在榻上,云发微乱,轻声问他:“父亲今日来见蓅姜,竟为何事?”
父亲想了一想,略有难矣:“蓅姜,此次乌河淂缳战事,你可曾听到皇上提及任何?可有我们华家尽力一分?此位良机,失不再来。”
我点头:“父亲这么想的确是明智,华家三女入宫,姐姐不得生养,妹妹不识自家人,能从皇上那里听闻一二,便只有蓅姜而已。”
“为父也知晓,皇上久日都居于兰宸宫,宠爱可见一斑。蓅姜莫要轻视,趁着年轻,稳住自己位置才是重要,你能站稳脚跟,华家才能跟着委以重任,外戚之权,自是源于后宫,历代如此。”
我衔笑,端起茶杯轻啜:“父亲,今日你能再来兰宸宫,蓅姜自是知道你有话要说,不过蓅姜把丑化先说在前,父亲听了再做抉择,有些话是说,还是就此作罢。
华韶嫄之事,便不必再说,他日与您所道,蓅姜与她亲缘之情,早已一刀两断。那事之后,蓅姜仍旧留她一条性命,也是仁至义尽,切莫贪得无厌,索求无度,再讲些玩笑话与蓅姜听,不必了。若是父亲与我谈些战事,华家之事,蓅姜也愿意洗耳恭听,与父亲相谈。”
待我撩眼看他,父亲面色窘迫,有被言中的尴尬,支吾欲吐:“终究只是华家血脉,若是蓅姜肯网开一面,这份恩情,华家自是记下。”
我软笑,倾身以对,一双眼与父亲直视相对,满是讽刺讪笑:“恩情?蓅姜无需他人记得我恩情,亦不需要给自己积德,本此这一生而已,想不到那么长远,顾不到那么多来生来世。华家所处,父亲以为还如从前那般坚不可摧?皇上若是对姚家动了心思,父亲以为,华家还能风光多久?”
父亲一愣,喃喃道:“这……”
“华家唯一所用,便是牵制姚家,若是姚家不再,华家也是无用,没落是必然,能够安然退出已是万幸,父亲想的太多,恐怕要为贪念所累。
华瑞莹也好,华韶嫄也罢,父亲的棋子,都逼死棋局,难道父亲还未曾警醒?”我摇摇头,接着道:“父亲,华家不复从前,亦需要新路要走,自持功大位高,下场只会比姚家更惨而已。”
父亲不赞同,急急道:“华家一直为皇上马首是瞻,不曾做过只手遮天这等妄大蠢事,如何与那姚冲老贼相提并论?”
我侧眼看他:“一朝天子一朝臣,父亲当初将蓅姜许与那皇三子,两面投机之举,难道还不足以在皇上心中留下憎恶?这一朝臣子,又有哪个心智能与当今皇上想必,皇上之高深莫测,无需蓅姜一再提及吧。
不过也不是无路可走,蓅姜自有自己存于后宫之道,父亲若是想通了,觉得可行,便助我一臂之力,日后也有我扶植华家,利弊相辅,稳赚不亏。若是父亲觉得屈尊了,也可自行为之,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清清楚楚的才好。蓅姜今日把话说得如此明了,父亲好自为之才是。”
《凰天在上》第17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