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雨小说www.lanyuting.com
>
谢家人都为这个婚期而高高兴兴地过了一个新年,只是长安的宇文邕却好生惆怅,他自是知道云澜想在谢家多呆些日子,但是他在宫廷之中真的很痛苦,好似处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之上,知道谁是敌人,却无力反抗,只能任人砍杀。而且,即便是亲生母亲,对自己也是避之不及。
叱罗氏因为自己登基为帝被尊为皇太后,但是她深知自己这个儿子只是个傀儡,稍有不测便是有杀身之祸。因而对自己极为冷淡,就算必须见面时,她所说的也是要敬重晋国公,堂兄说什么就是做什么之类的。自己也只得安慰自己这是她作阿妈的疼爱自己之故。但是见到她和六弟宇文直相处的情景,宇文邕心中就冷飕飕的。
冷叹一声,宇文邕丢开手中的诗书,“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莫知我哀……”便是看《战国策》或《史记》,次日里宇文护都问上一问,自己能看的,也只有诗书之类的了……
昏沉中,宇文邕有些迷糊,自己怎么在大德殿?群臣怎么这样恭敬?再定眼看去,自己一身黑色冕服的,身边没有了宇文护的踪影,群臣恭敬至极。再看向身边的近侍木离桥,他脸上居然有深深的褶皱。
“陛下,今日召集臣等定下伐齐大计,还请陛下下旨。”却是年近三十的五弟,齐王宇文宪。
宇文邕记得曾在梦中看过这场景,静默片刻,嘴中很自然地说出了——“朕亲历朝政以来,莫不敢文王伐齐之志。如今陈国与齐之战势如破竹,我大周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宿敌被他人所灭?朕今日召集百官,只为一事,便是讨伐齐国!尚书令,宣诏。”
待话语一落,宇文邕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轻轻拂过朝服大袖,听着自己的威严之声缓缓回旋,心中一阵激动。
“高氏因时放命,据有汾、漳,擅假名器,历年永久……彼怀恶不悛,寻事侵轶,背言负信,窃邑藏奸。以淫刑妄逞,毒赋繁兴,齐、鲁轸殄悴之哀,幽、并启来苏之望。既祸盈恶稔,众叛亲离……朕当亲御六师,龚行天罚。庶凭祖宗之灵,潜资将士之力,风驰九有,电扫八纮……”
《伐齐诏》乃是内史省笔锋最为犀利之人所作,就是宇文邕自己,也同殿中臣子一样,听得那慷慨之语,满心激动,只觉浑身热血沸腾。再看着百官伏拜山呼万岁,他真想这一切都成为真的。
再一转,已经是秋风之中,自己一身鱼鳞铁衣骑着马率领大军往河西而去。
“陛□先士卒,末将等岂可胆怯于齐人?杀——”
周军势如破竹连下三十余城,直到金墉城下。宇文邕看着自己身上多出的肃杀之气,抹掉脸上的血渍,看着金墉上的独孤永业轻蔑的笑容,一阵气急,正想拔刀率兵杀上,却哐啷一声跌下了马,惊叫着,宇文邕才从梦中惊醒过来,看着露寝殿中的烛光,长呼了一口气,看向低头的近侍木离桥:“朕睡了多久了?”
“回陛下,您才眯了半个时辰而已。”
“才半个时辰啊……”宇文邕有些失落,梦中金戈铁马好似眼前,醒来却更余失落。
宇文邕起身出了露寝殿门,满天寒星失去了踪影,寒风吹来,抬手一看,却是飞起了雪花。似曾寒光铁衣映秋色,战马嘶鸣之声,兵刃血光如凝好似还在眼中,怔然间,却是想起了前年元日同州的灯海,星星点点,同梦中的金戈铁马一样恍若前世,遥而不可及。
“陛下,下雪了,您还是回殿内吧,若是受寒了可就遭了。”木离桥看着少年天子有些萧索的背影,低声劝道。这大半年的相处,虽然被晋公宇文护嘱咐盯着点陛下,但是他却不知不觉有些偏向宇文邕。
“恩,回吧。”宇文邕想到了云澜,却忆起多年前她射杀和尚的一幕。若是她知道自己也曾害怕,也曾惧敌时,会不会失望呢?
宇文邕转身回了露寝,长睫之下掩住了眼中的冷意。
“阿姐,阿梧失礼了。”谢梧一身短打窄袄,□是宽腿绫布裤则自膝盖之下用布条缠紧,脚上是北人惯穿的皮靴,手中却是一把木剑,直指和他一样装扮的云澜。
长发梳成男子发髻,光洁的额头全部露出。云澜仰头笑道:“今日我们就比试一番。”说完就挥动手中的木刀同谢梧对打起来,一边观战的只有一中年男子及谢懋。
云澜虽然不像谢梧一样每日有半日习武练骑射,但是却也每三日里有一回的。见谢梧剑锋扫过,横刀挡住,左腿后退半步,手中木刀已经顺势滑下,横劈向谢梧的下盘。
谢梧没想到姐姐如此应对,单脚跳起剑锋直指云澜的喉间。
“好!”中年男子一声叫好,他名为周留,本是豫章太守熊昙朗军下的百夫长,因为熊昙朗响应王琳反陈后大败,逃亡巴山郡,他沦为流民。差点被当做流寇处置了,谢宜正好救了他,看出他在军中拼杀多年,便留他在谢府之中授打斗骑射的本事。
云澜却丝毫不惧,右脚高抬踢向剑锋,整个人更是借力蹬起,反身左脚踢向谢梧的脸颊。待谢梧倒下,手中的刀锋直指着谢梧的心窝处。
“阿梧,你输了。”云澜看向谢梧脸上的青紫色,正色道。
谢梧有些沮丧,“阿姐,你怎么又用脚踢?”
“战场之上,除了刀剑,手脚也是利器。只要能助你杀敌,能护住你的安危,便都不可轻视。打斗不能一板一眼,你一定要记住。”云澜俯身扶起谢梧,这才转身看向周留道:“周师傅,以后还是多教教阿梧对敌时的应变之能吧。我的本事并不如阿梧,但是却能打败他,便是他的招式太过死板了。”
周留大眼之中很是遗憾:“若大娘子真是大郎君,假以时日,必能在战场上成名。”
云澜笑了,放下手中的木刀,却取过不远处木架之上的长弓,对着窗外射去。不一会儿就有另一院中的奴仆提着插着箭矢的小麻雀来了。
“阿姐,你的箭法真好。”谢梧和谢懋异口同声道。
“扬名沙场,光是身手好是不够的。身手好,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若要成为一代名将,还要熟读兵书,更要擅长应变,运筹帷幄。阿梧,阿姐希望在我出阁之前,你能赢我一招半式,在舆图之上排兵布阵也不输我。我才能放心离开家了。”
谢梧看着纤瘦的云澜,扬声道:“还有半年多功夫,阿姐,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谢懋有些失落的撅起了嘴,扯了扯云澜的手道:“阿姐,那阿懋呢?”
云澜摸了摸谢懋的脑袋,将手中的长弓递给了他:“只要你十箭能中八箭,阿姐就满意了。”
谢懋瞪着云澜道:“阿姐别看不起人,阿懋一定白发白中。”
云澜笑了笑,对着周留道:“他们俩,要劳周师傅多费心了。”
周留点了点头,则再次惋惜云澜不是郎君,真是太可惜了。
《与君临天下晋江》第6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