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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霸业刚成在此地扎根时曾说道,三界之中,仙魔凡人各有所依,唯独众多妖族飘零各地,孝义山为群妖之首亦是万妖憩息之地。
伟人嘛,在满足自己成功欲的同时,都会顺便救济一下苍生。
踢开绊脚的石块,随地捡了块个大点的石墩坐了下来。抻着袖子小心将灰尘抹尽了去,手指抚过折起的字迹,墨是上好的云麓墨,凝了百年之久才成。凑到鼻下嗅了嗅,用的是庐地的松烟、代郡的胶,这些都是凡间的物什。我活着的时候听闻过,也动过想要寻来自己做墨的念头,终因太过稀罕难觅而作罢。
撑开它,伞上诗句显现在青花间,印象里似乎有个人的文句也是如此风雅。几千年的寿命对妖族来说无甚稀奇,但对原本是凡人来说的我就显得格外漫长了。在这漫长的妖生开头,我曾因过于无聊试图自杀,只是每次都被师父叉着脖子丢回了棺材里。死也死不了,我就开始回忆过去的事情,每回忆过一次我都会再度想要自杀,等岑鹤来了他就负责看管起我来了,可惜的是到后来,我连自杀都觉得无聊了。
岑鹤对我说过,我已死过一次,入不了轮回。倘若再死一次,就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还在人与妖间逡巡混乱的我道:“那天我死时,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想法,就是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活过。你们也许觉得我矫情又不知足,但是你们不了解,当一个人以为彻底摆脱一切后发现自己又活过来了,那些记忆于是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刮着自己的骨头和肉。”
岑鹤端着酒杯,杯里浮着一叶嫩芽,他呷了一口道:“万物生于天地,自有其道理。”他逻辑严密地指出:“有一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生为凡人的你已经死了。她是她,你是你,前世已为隔生。你若再分不清……”他讥诮地转过肩来:“难不成还真想一直被他们喊做人妖不成?”
“……”我热泪盈眶地一巴掌拍碎了桌子:“谁,谁说我是人妖!!”
结果我替他磨了一个月的酒料,偿还清了那张云台石的桌子。
几千年的岁月让我已接受了自己是个妖怪的事实,也逐步将过去的事情忘记得差不多了。可是这把伞,它是件灵物却处处透露出凡间的气息。东琊国主果然用心险恶,妄图想要将我重新勾回凡尘。好吧,他成功了一点点,至少我确实有点思念姜饼果子的味道了。
一只红亮的小松鼠捧着颗栗子翘着松大的尾巴,一个翻身从树上跃了下来,从我面前蹦蹦跳跳而过。走过去几步,往后退了些,三角耳朵耸了下软糯道:“山主,你独自在这做什么?如是峰来了好多胸大臀肥的美人,他们都在挑呢,你不去吗?”
“……”我吞下呛住自己的口水,和蔼道:“小松啊,你还小,以后不要总和十柳他们玩,会被带坏的。”
她偏着脑袋,无辜地看着我,将要开口却被突然从黑暗里疾滑而下的夜枭惊得往后缩了缩。
夜枭骤停在我肩头,道:“山主,岑鹤大人他不见了。”
第4章呀,狐狸狐狸
岑鹤失踪了!他失踪不是很正常吗……
孝义山里的妖怪们在吃饱喝足后经常会剔着牙聚集在一起八八卦、吹吹牛。男妖们谈论女妖和打架,女妖们谈论男妖和脂粉,八卦嘛,八着八着不免就延伸出其他一些话题来,例如推举孝义山年度山花山草。这种选秀界往往一年一个审美趋向,风云变幻难以捉摸。可就是这样,每年的榜首都是从无变化的岑鹤二字。
“岑鹤大人法术超群”“岑鹤大人姿容无双”“岑鹤大人酿得一手好酒”“岑鹤大人什么都好,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
以上就能概括岑鹤在众妖心中总体印象。每一个成功人士的背后都要有一个牺牲自己衬托他的炮灰,我当仁不让居于此位。
无双问我,有没有羡慕嫉妒恨这样的心情。
我道初时有,后来就没有了。
无双又问,为什么啊?
我呼出口气,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道,因为岑鹤说他们那是低俗文化,本就低俗的我再计较低俗的事情会变得更低俗。
无双白眼儿一翻道,你本来不就是个口味俗、眼光俗、相貌俗的三俗妖精吗?
那时候我正准备在妖界举行一场反三俗思想文化运动,在听到无双的话后我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总不能消灭了自己吧。
众所周知,浑身散发耀眼金光的岑鹤大人是个当之无愧的酒鬼。常常为了寻求一道酒方,上天遁地不见踪影。他爱酒如痴,可惜妖界迄今为止还没出现个由酒化成的女妖精,要不然当是绝配。不过听说九重天上有个酒仙,要不我这个做师姐的就替他拉一段红线儿?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个贞洁烈儿郎,好不好龙阳这一口。
这一次闹失踪,十有八成又是听了哪处地方有了品稀罕的酒料寻去了。不是不担心,仅是对于岑鹤他实在没这个必要。一来他的术法确然高深,我曾想与他比划比划,师父及时组织了并对我道要珍惜生命……二来孝义山的名头放在三界里任谁都是要敬畏三分,谁寻了岑鹤的麻烦不就是公然向妖界挑衅吗?
在这群魔乱舞,妖魔鬼怪的世道里有一条真理,打架必是要抱团的。而妖族虽内里各部之间时有纷争,但对外乃是最为团结的族群,尤为擅长打群架。
夜枭见我对这个消息无多在意,抖了下褐色的硬羽道:“方才送临渊仙人回去时,路遇洞亭居士。居士与我道,前不久在金庭山附近看见了岑鹤大人与一个身绕仙气之人缠斗在一起。岑鹤大人本占了上风,可后来又从天而降几名地仙般模样的人物。”
他停顿了下,澄黄的瞳仁转过来打看了下我的神色,又继续道:“洞亭此妖山主也知其胆小怕事,据他形容岑鹤大人与那帮子仙人厮杀得很是厉害,他一时害怕就躲远了去。等他再出头看时,湖面上干干净净,无一踪影。”
岑鹤此人性子淡然平和,虽是妖类但为人处事的态度颇有些仙家风范。师父道,若是他愿意,以他的天资修为,已可飞升上界入了九重天。对此我就奇怪了,他怎么放着好端端的神仙不做,流连为妖呢?要知道,妖族寿命再长也终有尽时,哪有得享寿与天齐的神仙来的自在?到时候他若上了天,做了神仙,以后我也算是个关系户有后台的主了。说出去我有个神仙师弟,是何等风光之事。?
莫要问我为何不修行成仙,主要是师父对我说,开天辟地以来九重天上还没有给尸妖设过仙位。虽有帝女旱魃的先例,但人家毕竟是天帝之女,本就是个仙胎。他掐指一算道,若以我修行的效率,想要成为一名纵横天地的旱魃,大约还有数万的年头要熬。算了,那时候我要没死,大约也寂寞得自杀成功了。
太没盼头了这!
师父对我的疑问含含糊糊道,飞升必要历一个大天劫,岑鹤他不愿又有何法?
《容我千千岁大结局》第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