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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轻叹一声,将曾经的往事一一说出,一路经历颠沛而来,神情寂寂,看不出什么波澜,北堂尊越不出声,只静静听着,感觉着北堂戎渡那语气当中的沉稳与从容,竟忽然有些不知道应该感慨还是遗憾,或者是别的什么滋味,以他的经历,当然能够明白一个年幼的男孩要做到这些究竟会是何等的不易,而那时,北堂戎渡只有完全依靠自身而已……窗外檐下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落着水珠,让人的心神也是几乎有点儿恍惚了。
“……数年之间,恍如隔世,而在这期间,韩烟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北堂戎渡轻声说着,明显感觉到北堂尊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似是有所震动:“从我出生到六岁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面,根本没有他,而我将近八岁到之后的六年时间里,几乎没有你……爹,都是六年,前面的,他不在,后面的,你不在。”北堂戎渡说着,淡淡垂下眼帘,悠然叹笑道:“在那段时期,他从来都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我经过的所有事情,不管是挫折还是其他的什么,他都陪着我……爹,你知道的罢,对一个男人来说,在这么一段时间里,始终陪在身边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不同的。”——
是的,往事已去,浮光倒影如潮,总还记得当初还是少年的那个人唇畔的一抹从容平淡的微笑,于某次遭遇埋伏后,在一间破庙里替他静静裹扎伤口,或者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春风得意中,温润如玉的少年策马伴在他身后,每一点每一滴,都是两个人所共同经历过的,那个清风般的男子,目睹了他绝大部分的喜怒哀乐,无论是人前人后的风光,亦或是浮华背后的阴翳……他或许是冷静自私的,又凉薄,很难真正被什么人或事所打动,但在不知不觉之间,一颗心却到底还是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一道缝隙,留下一个淡淡的身影,让时间在两人之中,留下了让彼此都割舍不下的东西……
北堂尊越这一次没有说话,他揽着北堂戎渡的身体,抱着少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暖意,但心中却闪过了一丝惘然,忽然觉得怀里的这个人离他有些远,他向来是一个自负的人,从来不会为某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而感到有丝毫地后悔,但是此时此刻,他却终于还是被触动了——即便是非不问,然而在北堂戎渡从男孩过渡到少年的这个过程当中,他毕竟已经永远失去了在此烙上印记的机会,并且是在北堂戎渡离开无遮堡的那一日,就已经永远失去了,就这样跨越过去,情怀已非从前,在那段时间里,他没有在对方的身边,没有眼看着北堂戎渡显现锋芒,逐渐成长,没有与北堂戎渡分享这对一个男人的一生都十分重要的时光,没有陪着北堂戎渡走向逐渐蜕变的那一段光阴……造化弄人,不过如此,过去的,就已经永远过去了,直到此时此刻,北堂尊越才真正知道在不经意之间,自己到底已经错过了一件多么宝贵的东西,他开始后悔让北堂戎渡一人在那里,短短的数年时光,却造就了一段永远的淡淡遗憾……——
而另外的那一个人,却已经有幸与北堂戎渡在成长的时期中分享了许多东西,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情,因此那人在北堂戎渡心里所占据的一处位置,只怕已是不会再磨灭的了……
种种之事,好象实在是作茧自缚……北堂尊越突然再也无法克制住胸腔中那股强烈的嫉妒和不甘,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做,除非时光倒流,否则自己和怀里的这个人之间的某些东西,都已经永远不会再圆满了,而填补了这段空隙的,会是另一个人……无论承认与否,事实就是事实,纵使他北堂尊越日后有再多的权力和力量,哪怕是掌握了天下间万万人的生死,也仍是徒然。
想到这里,北堂尊越突然收拢手臂,抱紧了北堂戎渡,握住对方的手,虽然力度不算大,但北堂戎渡却仍然很敏锐地从中感觉到了什么,遂转过头去看,正对上一双狭长幽深的凤目。
北堂尊越此刻的眼神太深沉难懂,让北堂戎渡微微有些动容,再仔细看去时,那眼神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转瞬已经不见,近似于落寞,令北堂戎渡几乎疑心是自己看错了,那样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父亲的眼睛里……正迷惑间,北堂尊越握在北堂戎渡掌上的右手已经渐渐加力,攥紧,低声一字一字地道:“……在本王面前,不准想着别人,谁都不准,片刻也不行。”北堂戎渡听着他这样霸道得甚至算得上是蛮横的言语,心中不知怎的,却突然浮现出一片淡淡的温情,此刻这样的北堂尊越,是他所未曾见过的,遂不知不觉之间,已反握住了北堂尊越的手,凝望着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只觉得北堂尊越那原本犀利的眉目在灯光中被磨平了些许棱角,无端添上几分温暖与期待之意,遂下意识地微微点了一下头,蓝眸中依稀有柔和之色,道:“……好。”
北堂尊越闻言,这才重新静静搂了北堂戎渡在怀,唇边的一丝淡漠,逐渐模糊在了灯光的阴影之中——
到底意难平!
第163章无责任番外:虎行成双
北堂尊越是被洞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他不耐烦地抬起头,大吼一声,虎啸声猛地传了出去,吓得洞外的鸟群‘哗’地一下便散了开来,各自拼命扑腾着翅膀,远远逃走,北堂尊越这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抖一抖身子,迈步走出了山洞。
外面的天已然大亮,空气中满是草木带着几分湿润之意的清新味道,北堂尊越出洞之后,先是猎了一头鹿填饱了肠胃,然后便去河边饮水。
清澈的水面上映出一头白虎雄壮的身躯,体型甚大,皮毛油光水滑,鲜亮以极,一口森白的利齿上还染着方才那头鹿殷红的血,一双金瞳中满满凝着高傲与冷酷,北堂尊越低下头,开始慢慢喝水,此时河边除他之外,再没有任何一只动物敢于靠近,就连几个同类,也是远远地待在另一头,眸中隐隐带着一丝畏惧,不时地看他一眼——
他是这里公认的王者。
北堂尊越喝完了水,便沿着河岸信步而行,如同一个真正的王者那样,步履优雅而威严,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随意走走,只不过,当他经过一处杂草丛时,却忽然听见一丝若有若无的细细异声,北堂尊越停下了步子,眯起眼睛仔细一看,这才看清楚原来杂草丛后掩藏着一个不大的石洞,若非细看,并不容易发现,北堂尊越想了想,便走了进去。
洞中只有很小的一点儿地方,角落里堆着一些杂草,上面有一团极小的白花花的东西,北堂尊越低头去看,同时用前爪碰了那玩意儿一下:“……什么东西?”刚碰上去,忽然就听见脚边传来细细的叫声,并且那白团儿还微微蠕动了起来,这样一来,北堂尊越才看见这东西原来是一只小小的白虎,通身雪白,如同一个雪团儿一般,只有仔细端详,才能发现上面有极淡的条纹,整个身子小得简直比一只耗子大不了多少,正蜷缩着身子,连眼睛还没有睁开,不会超过五六天大,只在嘴里发出小猫一般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哀哀叫唤,却不知道母虎去了哪里,不过见这小虎没精打采的模样,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想来母虎大概是外出猎食之际出了什么意外,不然是决计不会将虎崽丢在洞里不理的。
《朔云飞渡四十里》第26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