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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发落人命的好,”事后荣熙郡主坐在安化王的书案旁道,“我看菁菁总那么战战兢兢的,唯恐因她的事搅得别人不得安宁。她们小夫妻都是小户人家来的老实人,这一回若是发落了那小丫头一家人的性命,难免叫菁菁他们于心不安。撵出门去也就是了。”
安化王手扶书案坐在圈椅之中,气得脸色铁青,默然良久才道:“你说的没错,奕岚成了今日这德性,我难辞其咎。但凡早年多管一管,也不至于叫她这么肆无忌惮。”
荣熙郡主嘴上也不与他客套:“可不是么?那丫头的蠢随她娘,偏又比她娘胆子大,既无知又无畏,这样儿的人闯起祸来,才更叫人防不胜防呢。”
这回的事倒有一点好,因郑侧妃事前全不知情,事后见到女儿受惩治,虽然心疼是有的,但也同样生气朱奕岚行事莽撞不和自己商量,是以郑侧妃只过来谢罪了一番,倒没有缠着安化王多替女儿求情,没给安化王多添堵。
安化王对这个蠢女儿的前景十分发愁:“那你说,她都这么大了,还管得过来么?”
“难了,不过也无妨,反正年岁也快够了,回头招个仪宾,分出府去另住,叫她去自己家闹腾去也就是了。还能闹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荣熙郡主轻轻捻转着手中的茶盅杯盖,抬眼望望兄长,“你至今仍然属意那个仇钺?”
当日何菁已对荣熙郡主说了,仇钺对误闯禁地也很是歉疚,但顾忌她的名声不会声张,也不便来公然告罪。荣熙郡主对此表示理解,但是,她同样留意得到何菁心中那个疑点——仇钺当时会不知道那座园子是女宾的活动之所么?这人的人品,还是值得商榷。
安化王却另有一番想头:“你说,仇钺当时会去赴约,想来也是想见奕岚的吧?我是想着,奕岚这样的性子,若是不寻个能镇得住她的丈夫,将来分出府去也必要惹是生非。仇钺若是真心属意奕岚,毕竟还是个合适人选。”
“横竖是你嫁女儿,你看着好就行了。”荣熙郡主懒得为此多费心,想到朱台涟听说此事后的反应,她又不禁掩口而笑,“你若真招了仇钺做女婿啊……你看秦儿对二姑爷好得很,对大姑爷也还过得去,到时对这位三姑爷,可不见得也能那么给面子了。”
事情出在朱台涟府上后园,想瞒也瞒不住他,在得悉了朱奕岚邀约仇钺在后园与何菁碰面一事之后,朱台涟立即着人带话给仇钺,也不说原因,只横眉立目地告诉他:以后王长子的府邸你再别登门了!
仇钺本打算将此事密下不做张扬,见此情状,少不得来上门请罪,却被朱台涟不留情面地拒之门外。
数年以来,朱台涟都与本地文武官员来往密切,至少表面关系都还融洽,仇钺是头一个惹了王长子翻脸的。来赴宴做客的官员们有许多尚未来得及回转,听说此事之后无不好奇,可惜涉事双方都对因由守口如瓶,他们打听也无处去打听。
这日晚间,孙景文来到仇钺与宁夏副总兵杨英暂居的公署拜望。因从前孙景文就时常替王长子与官员之间接洽传话,今日此举被外人看在眼里,也便理解为大仪宾替仇钺与王长子说和。
“……他究竟是何意思,为这点事便真想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了?”仇钺朝孙景文逼问。
他一个上阵杀敌的武将稍露锋芒便显得煞气逼人,孙景文见了都不由有些胆寒,忙赔笑道:“你别急啊,王长子不过是心疼二妹一时气愤,我已劝过他了,看那意思,等气头过去,他也便不会计较了。”
实际上他劝朱台涟不要与仇钺翻脸的时候是碰了个老大的钉子,朱台涟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不要自作聪明什么事都想插一脚。
“等他气头过去?”仇钺犹自愤然,“他现今闹得我声名狼藉,叫别人都以为是我办了什么丢人现眼之事,等他气头过去又能如何弥补?”
先前之所以对安化王提起亲事暧昧以待,为的就是与安化王府增加联系,想不到到头来蒙在鼓里的安化王是没得罪,反倒把主持谋反大计的王长子得罪了。
杨英与仇钺一正一副两个主事人自然并不知道自己的筹谋均已被朱台涟看透,还托姜炜之口告知了邵良宸,他们都还当朱台涟是成功受了他们鼓动,做着皇帝梦,筹备着造反,也都指望着将来起事之时朱台涟会主动来拉拢他们,他们才好假意倒戈,再借机动手平定叛乱捞取大功。
可看现在这意思,王长子因为疼二妹妹,是把仇钺列入黑名单了。这真是始料未及!
杨英四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同为武将,却因是科举出身,是中过进士的文人,就比仇钺稳重斯文了许多。他捻着胡须沉思了一阵,朝孙景文道:“照你这么说,朱台涟对二妹与二妹夫好,都是真心的了?”
“看似是呢。不光如此,他对那个钱宁也似是信任有加,一气儿给了他侍卫统领的待遇,这两日还常将其贴身带在跟前呢。”孙景文疑惑地摇摇头,“我倒也猜测过他也对那两人有着疑心,只是为了就近观察才刻意为之,可这两天连打听带亲眼看着,又觉得不像,至少他对那位二妹夫,是真的十分亲厚。”
杨英不禁哂笑:“一个预备造反的人,竟然对疑似厂卫探子的人亲近有加,这也真是桩奇事。”
仇钺心头一动:“他该不会是有异心吧?难不成是想借探子之手,将咱们的事报到京师?”他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先前安化王府里那个叫陈瑛的探子,会不会就是由他授意递信给京师的?朱台涟怕是表面逢迎我们,实则另有图谋!”
他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杨英听了却连连讽笑摇头:“你倒真能瞎猜,他有异心,有图谋?真有图谋,他就不会起这造反的心思!他身为郡王王长子,但凡露出一丁点的谋反之意,将来死无葬身之地的都是他们一家人,难道到时还能反咬一口说是别人算计他?小皇帝能信他的鬼话才怪呢!”
仇钺也醒悟过来,也是,哪有人一边筹备造反,一边又蓄意透露消息给朝廷的呢?那样能对他自己有何好处?根本不合道理。
杨英转向孙景文道:“不论怎样,你且就近看着,那两人有何异动,都要及时报给我们听。”
“是,杨大人请放心。”孙景文恭谨道,“两位大人若没什么事,学生就此告辞了。”
杨英似笑非笑地审视着他:“事没什么,就是有句话想告诫你。你这对谁都话留半句、惯于藏私的毛病趁早改一改,不然呐,不定何时,你还在高高兴兴打着自己小算盘的时候,屠刀就架到颈子上了。”
孙景文心下凛然,面上讪笑道:“瞧杨大人说的,我对您可从没藏私过。”
第57章上门敲诈
邵良宸越来越觉得,钱宁此人很有趣。
钱宁这阵子当真是把欲擒故纵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自那日饮宴过后,次日一早,他便像个胡乱拜山头的傻子,开始抓着列位本地大人们尚未启程离开安化的当口,去一一上门拜望送礼,不论是文是武,官职高低,地域远近,他一气儿全都送到。连本地县太爷与推官也都得了一份。
《锦衣卫秘档》第9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