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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行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说:“这就是解药,宣阳王若是要,就来拿吧。”然后把瓶子往身后一抛,瓶子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眼看着就要落到湍急的江水里。
梅继尧皱皱眉,身形甫动却快如疾风,那只月色下白如脂玉的手准确无误地握住瓷瓶,不料行云早有准备,双掌齐出拍向他肋下。若是他抛开瓷瓶回掌迎击尚可避开,可是梅继尧好像根本没想过要避开,只用左手捏一手印护住空门,硬是接了行云倾尽全力的这一掌。“砰”的一声轻微的闷响,梅继尧接连往后退了两步,而行云身形一闪快如闪电地向着穆青停放马车的阴暗处纵身飞去,伶俐地踢断了行辕,跃上马背大声说:“蜻蜓儿,等我,我定会回来接你!”说罢在马身上痛击一掌,疾驰而去。
“拿箭来。”一名黑衣人马上把弓箭呈上,那是一把通体黑色却闪着冷冷金光的年月久远的弓,梅继尧把三支乌金箭搭在弦上满满地拉开了弓,此时他脸上泛出一种极度的苍白,仿佛体力尽耗到了极致,清冷的月色下他如邪魅的地狱使者瞄准了漏网的魂灵。他半眯起眼睛,随着瞳芒一闪而过,那三支金箭瞬间离弦,挟着风声破空而去。
“不要!”我凄厉地大叫一声,眼看着行云避开了一枝金箭而后被另外两枝金箭直插背心,从马上直直坠落下来掉进了湍急有如奔马的回龙峡中。
我不知哪里来的巨大力量挣开了宣平的禁锢,向着行云坠马的方向奔去,忽然腰上一紧,梅继尧从身后追上来挟着我的腰硬生生地拦住了我。
“放开我!”我愤怒地瞪着他,恨意有如暗夜火光照亮了彼此。
“不放!”他迎上我的视线。
“我、恨、你!梅继尧!”我盯住他,一字一句地说,泪水在我脸上狂奔肆虐,我抓住他的衣襟疯狂地推搡着,“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
他沉默地看着我,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凉意,却更用力地抱紧了我,我大声哭道:“放开我,我要去救他,他一定没有死,没有死!……”
“他已经死了。”梅继尧大声说,“行云,他死了!”
“梅继尧,我要杀了你!”我怒极,扬手就往他脸上打去。“啪”的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反而是我怔了一下,他没有躲闪,眼里也没有怒气,反而默默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眼里尽是诧异。
“打够了吗?”他问,“不够的话还可以打另一边。”
我咬着唇,愤恨地望着他,他轻轻叹息一声,手一动,往我肩上一点,我身子一麻便靠在他的身上。
“要杀了我?好,我成全你。”
越关城,齐云山脚。
马车遽然顿住,四周响起数声马的嘶鸣,在马车上昏然入睡的我猛地惊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梅继尧那张苍白得血色全无的脸,他斜倚在靠垫上流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凝重。只听得宣平的声音平地响起:“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截宣阳王府的车驾?!”
“莫非宣阳王没听过这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宣阳王的伤势如何?在下倒是不介意在黄泉路上送宣阳王一程。”带着恨意的桀骜笑声响起,惊起树上的栖鸦,让人心里蓦地一寒。
梅继尧手一动解了我身上的麻穴,一掀车帘便走出了马车。我在车帘的缝隙边一看,大约有二十多个手执刀剑的黑衣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他们目光如炬眼露凶光,不由得让我想起了那夜落雁山上的狼。
“有劳阁下挂心了,只是,本王的这点小伤还不足以构成杀敌的障碍。”梅继尧轻蔑地冷笑,“怕只怕今夜各位是有去无回了,又或许,需要本王留下阁下的命回去向肃王爷交待?”
那领头的黑衣人目光一滞,瞬间又恢复过来,笑道:“王爷被慕氏家传掌力所伤,居然还不自量力地拉开了天乙神弓,在下实在很想见识王爷通身血气紊乱的情形下如何能取在下首级!
手中的昆仑刺一扬,身后的黑衣人纷纷跃上前来,与此同时,附近灌木从中竟然飞出箭矢,看来他们早已埋伏此地,请君入瓮。
“宣平,你带着他们冲出包围圈,找豫南守备孟大人。”他对着身边的宣平低语。
“王爷!”宣平急了,“宣平誓保王爷平安。”
“这是王令!”
而此时,梅继尧眸中冷光森厉,身形一动直取那黑衣人,那人的武功实在精纯几招下来也不见得占了上风。其余的黑衣人也包围了过来,接着便是一场混战,鲜血和受伤的惨叫声不断。
车帘忽然被掀开,梅继尧一手扣住我的肩把我拉出车外,身畔几支冷箭“嗖嗖”掠过,那黑衣人丝毫不放松,昆仑刺闪着银光迅速地刺来。梅继尧冷哼一声扣着我的手使了一个身法避开,回身一掌看似平淡无奇却击中了那人的空门逼得他连退了两步。
就在这一瞬,梅继尧拉着我兔起鹘落的一个轻盈的跃起,借着淡淡的月色看准了身旁那株黄杨树的枝桠,双足一点借势便落在齐云山的山路上。仗着夜色朦胧树影幢幢,他拉着我在丛林间施展轻功穿行,身后传来一阵阵密密的脚步声。我喘着气,一个踉跄便被脚下的藤蔓绊倒,他回身拉起我,我一把打落他的手,红着眼睛说:“我不要跟你走!”
他眸中的怒气陡然大盛,双手扯住我,把我整个人拉了起来。
“夏晴深,不是想杀我吗?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杀我为行云报仇?!”他厉声说:“我告诉你,哪怕是脚断了你都要跟着我!”
他眼中的决绝之色竟让我的心窃痛不已,我忍耐着迈开脚步随着他艰难的跑到半山腰,山上寺庙的点点灯光遥遥在望。
我心下暗喜,抬头看他,却见他忽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脸色苍白得吓人。那是一处长满了爬山虎和不知名的的树藤的山崖,他把身子靠在崖壁上,忽然紧皱的眉头疏开,掀开那层层枯藤,里面竟有一个能容两人的狭小通道,他把我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一闪身也躲了进来。
里面尽是幽深黑暗,我紧张的抓住他的衣襟,忽然触到他的手,冰凉入骨。我迟疑着想问他是不是伤着哪里了,可是咬咬牙,还是没有吭声。而他反而双手一拢轻轻抱着我,在我耳边用细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晴儿,别害怕,有我在……”
周围的黑暗寂静如潮水般涌动着充斥着这个狭小的空间,我的心底那道伤口终于华丽地开裂,缠绵而疼痛。
在宣阳王府的废园中,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他满身血污地抱着我说,晴儿,别怕,有我在……
在断崖底下的岩洞里,我烧得不知人事时,他怜惜疼爱地对我说,我不走,晴儿别怕……
那样的过往啊……我真的是恨极了他,为什么在军营要那样冷漠绝情地推开我?为什么要杀了行云那样伤我的心?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对我那样的好?梅继尧,我恨,我真的恨你……
《一夏睛深》第8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