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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双羽眨眼,“不是报销机票吗?”
“就算是,不行吗?我不能让你受着累来回跑,耽误着工作还自己搭着路费吧,这有什么不对?”
她恍然大悟般点头,“对啊,那样的话,人情可大发了。”
关允一怔,“随便你想。”泄气地坐进沙发里吸烟,郁结比尼古丁含量还高。
他送过她围巾、手机、钥匙包……每次她都欣然接受,她应该也清楚,每样东西换成现金都不比她刚拿到的这一沓薄,所以对于她的戏问,关允本想一笑置之,不做解释,可瞬间气场的微变,加上昨天并不算和谐的一夜,又让他不由得认真对待。
给女人钱花,再正常不过的行为,换作从前关允想都没想过这还算是个问题。可对象是狄双羽,他承认,从刚才把钱放进她钱夹里到现在,他的心就一直吊悠着。
她不花他的钱,两人一起吃饭购物的话,她不会抢着结账,可在给钱让她去买什么的时候,她从来没收过,就连那次家里交燃气费,关允把钱留在茶几上,她也没拿。当然她不缺钱,但论经济实力毕竟他更充裕些,她没道理怕花他的钱,不花只能说明她不想。她在刻意减少两人之间她所认为的多余因素,只索取她想要的。
关允明白却只能假装不知,只能假装她在追逐人生得意须尽欢,假装将她的喜怒都理解为激情心理去配合。
时间愈久,了解愈深,愈能看到她的投入,这一点是他始料不及的。
记得有一回在KTV喝酒时,穆权问他是不是已经和双羽扯结婚证了,关允当时差点喝喷,看着屏幕前唱歌的狄双羽,确信她不可能造这个谣,就更不明白穆权怎么会问出这么句不着调的话了。他的反应让穆权语气深沉起来,“那你要从没想过这问题就赶紧算了吧,这女的你可驾驭不了,她跟咱们、跟赵珂还不一样。”关允问为什么。穆权摇头,想了半天,“说不出她在你这图什么。”笑呵呵躲开关允扇来的巴掌,“我说真的。”
穆权是事不必言尽的信徒,话外总留三分音,当然那三分意思关允也明白,或者不用人说,他心里早就有数的。女人跟着你,总是要图点什么,这无可厚非,赵珂一开始接近自己,无非就是为钱,为了作伴享乐,这一点关允很清楚,他接受,这是成年人之前最纯粹简单的交往方式。在他离婚前,赵珂可以要求很多,再多再高,他也不会觉得她出格。对于关允来说,这些都不足以弥补一个女人名份上的缺失。但当他恢复单身之后,赵珂就变成低微的一方了,因为她在双方交往期间**出轨,前科累累。不忠贞对女人来说是翻不了身的错,甭管新社会旧社会,就像不赚钱对男人来说是抬不起头的伤一样。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都这样的世界观,所以说,他与赵珂,主动权在他,只要他不挥手,赵珂并不会离开。
狄双羽不同,她有自己的事业、社会地位、朋友圈,有自己的认知和理解能力,完全自我地活着,不交任何把柄由人控制。她进入他的生活,替他打理食住,工作上出主意教他跟容昱斗法。却从不理所当然地问他要钱花,也没动用他的人际关系做事,甚至不占他过多的时间陪她。她只要求感情对等,他若做不到这一点,她会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穆权说得对,这不是他能操纵得了的女人。付不起她的价码,私心里虽有征服欲作祟,理智上却已做告退准备。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有妻有子有情人,背叛过女人也曾被女人背叛,感情上已经没办法太随心所欲了。而她要的感情太强烈太纯粹,他招架不住,给不起。
烟缸里已堆了不少烟头,显然跟吸烟者的烦扰成正比。这男人不太擅长隐瞒情绪,她居然到现在还用自己的曲线思维理解他,是作茧自缚还是自欺欺人?她只想着别逼他,并非体贴,是心里早有觉悟,逼急了他只会转身就走,那不是她要的结果。
狄双羽走过去,一脸坦诚地望着他,“别给我钱,我不好意思拿你的钱花。”
关允瞪她,“你倒好意思说这话挤对我。”
“不是男朋友,不是老公,为什么要花你的钱?就因为跟你睡觉了?好说不好听啊,关总。”拿过烟缸,接在他那支又快燃尽的烟蒂下方。
关允笑起来,“除了你还谁敢这么说?”将烟摁灭,抬手轻轻一带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她把烟缸放回茶几上,反身拥着他的脖子与他对视,笑眯眯一双眼里尽是不屑,“别人我理他吗,就怕你想拿钱对付我。”
关允笑容微僵,“随便你想。”
“所以刚才我真不是生气,是害怕。”凑近他耳朵,她声如哽咽,“我以为,是分手费。”
“我没想到这会让你想这么多。”关允阖起眼,眼尾细纹远比皱起的眉头更能昭示这平静动作下的内心起伏,“我如果真想用钱摆脱你的话,怎么可能就这么几千块。”
“你倒懂行情。”她轻笑一声,靠进他怀里。
关允怕她真的为自己去了上海,将来有什么变化无法摆脱责任,就像当年把孙莉带到北京之后就要一直负责那样,否则会愧疚,说来可笑的责任感。
两人之间就是这样,不是你爱我,我爱你,就是你欠我,我欠你。
关允不想她辛苦周折,就因为知道自己会对她没有交待。她为他千里迢迢是一厢情愿,他却连这份奔波的情份都不敢心领,是想某天或者可以轻松转身不背骂名。他为的是转身,狄双羽心里其实特别清楚。
可她还是愿意这样事事主动,追着他东奔西跑,勉强前行。还跟自己说,这是习惯了,不走下去,也没有方向。所以才走到这里——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尽头,她甚至拐了一程陪他,可惜总还是得回到自己的路上。
他并没邀她同行。
“我也有我的路啊,也有我会遇上的人。”虽然不确信,但正常来说总会有吧?飞机在气流里小幅震动了一下,算是回答。
窗外一夜如墨,没有参照物的世界难分动静对错。
按照计划,狄双羽回北京后会迅速而忘我地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去,用忙碌的工作排挤蛋疼的思绪。可事实却是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就忙不迭地给关允发了条短信:
第一天上班不要迟到,段十一很守时。
据说IPHONE有摇一摇就撤销的功能,她一点完“发送”就拼命摇手机,倒是摇出来一个“是否撤销键入”,正琢磨这个是什么意思,关允短信回来了,内容简单:已到公司。
念在他这么积极回短信的态度,狄双羽决定暂不计较自己轻浮的举止。戒烟还有个从少吸到不吸过程呢,何况戒一个人?
由奢入简难,随心所欲惯了,再敛着性子行事总是下意识想抗拒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假日综合症。狄双羽没休假,但已经有相当一阵子心思都不在工作上,拉了累累饥荒,一想到要还就头疼无比。好在焦虑也是有阈值的,当受到的刺激超过这个上限,应激反应反而降下来了,开始以隔离和忽略的态度来维护个体。在狄双羽看来这是人自我保护的根本机能,在总监看来这就是一个无赖臭不要脸的强词夺理,案子照发不误,根本没管心理学上那般此类的利害。
《第四者和第三者谁重》第9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