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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另有服务生,踩着松软的地毯又穿过一间屋子,最后一扇门外头是个临水的小厅,伸在一面小小的人工湖上,朝着湖的三面墙用弧形透明玻璃连成了大半个圆,虽然是午夜,外头恰到好处地亮着路灯,既不刺眼,又能让客人看清湖面上飘浮着的绿色莲叶和粉色莲花。
一张小圆桌在大半圆的圆心位置上,两把椅子相对摆放,乔慎言走过去拉开其中一张,对叶知我笑笑:“请坐。”
叶知我赞叹地笑道:“这里真漂亮。”
桌上放摆好了几样小菜,酒盛在古式的高颈细嘴壶里,乔慎言拿起来往叶知我面前的杯子里倒,她赶紧拦住:“我不能喝。”
“这是用山上泉水私酿的梅酒,度数很低,你尝尝。”
“我真不能喝!”就是因为喝酒,已经醉了两次,两次都让叶知我后悔不迭。乔慎言不勉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杯子来轻抿:“告你们医院的那个人,明天他的律师就会去法院撤诉。”
叶知我怔了一会儿,惊喜地说道:“真的?可……他怎么答应撤诉的?是不是还有什么私下和解的条件?我可以付他赔偿金,他有没有说要多少?”
乔慎言扬扬眉,好笑地看着叶知我:“你能拿得出多少?”
“我?”叶知我一滞,“我刚卖了房子……他到底要多少?”
乔慎言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倒满第二杯:“这个钱不用你出,医院方面会出的。”
“不不不,这次是我的工作失误,而且那个人的腿也……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出来这笔赔偿金,卖一套房子的钱应该够的吧,”叶知我低声地笑,“现在房价挺高的,比我买房子的时间涨了不少。”
乔慎言微笑:“是吗,那么我呢,你打算付我多少辛苦费?”
叶知我眼睛眨了一下,再说话底气就有点不足:“你要……多少……”
乔慎言把酒杯放在桌上,向后靠进椅背,笑着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医科大学都很难考,能考进去的应该都是最好的学生。”
叶知我不懂:“怎么了?”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一个问题,学习好和智商高并不是一回事,死读书读死书的人在社会上生存自保的能力往往很差。”
叶知我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乔慎言是在拿她打趣:“乔先生,你……”
“现在有一种诈骗手段叫碰瓷,叶医生没有听说过吗?”
“什么?你是说那个人也是……”
“那个人是个老手,据他自己交待,从你给他看过病以后,最少又被车撞过十几次,其中五次司机报警后在医院没查出问题,所以没拿到太多赔偿,其余每次都有两千以上金额不等的进账。最后一次他没控制好角度被真的撞了一下,撞他的那辆车没能拦住,他当时也没太在意,回到家拖了大半个月才到医院,才发现骨折已经无法痊愈,落下了残疾,以后也干不了这行了,于是干脆就向你们医院再敲最后一笔。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明天原告律师撤诉之后会把具体经过汇报给你们医院。”
叶知我象听故事一样听乔慎言说完这些,不敢置信地喘了几口气:“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种事一直都在发生,看样子叶医生平时不怎么关心民生新闻。”
“我也不是不关心……”叶知我紧张了好多天的心一下子松快了,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又有点难过,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不出话,乔慎言看着她低垂的睫毛,拿起酒壶把她的杯子斟满:“这一杯是为了水落石出。”
叶知我笑着端起酒杯:“这一杯无论如何我也得喝!”
两只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叶知我喝干杯中酒,诚挚地对乔慎言说道:“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要不是你,一辈子我都会自责!”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打了几个电话而已。你要谢的话就去谢小敏,她整天逼着我想办法帮你的忙,要不是她催得那么紧,问题说不定不会这么快解决。”
“乔小姐?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乔慎言自斟自饮,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叶知我的表情:“我这个妹妹被惯坏了,有点小姐脾气,平时也不怎么擅长跟别人打交道,不过我看她和你相处挺愉快,你们俩还真是投缘。”
“是挺投缘的,不过我没觉得乔小姐有什么小姐脾气,她很开朗,也很真诚。”
“小敏没怎么上过学校,一直都在家里跟家教学,这方面我们家里人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希望她能拥有一个健康的心态,诚实、自信、善良,当然也要真诚。不过有时候我很矛盾,同时具备这几个优点的人通常都很单纯,而单纯的人往往也最容易受伤害,因为她们没有戒心,她们会把身边所有人都想得跟自己一样美好。到底是应该推翻以前灌输给她们的思想,增加她们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是维持现状,让她们永远活在别人的保护下?”
窗外的湖边人影微动,一名穿着旗袍的年青女人站在湖对面的一株柳树下,幽幽地吹起一管洞箫,箫声低沉,从水面上缓慢地泛过来。叶知我凝神思忖着,低声说道:“或许你这两种办法都不对,既不要急着全盘推翻她们已经树立的道德观,也不要让她们陷在过度的保护里。如果是我,我会试着松开手,捡一小段平坦点的路让她们自己走,跌一跤的教训会比嘴上的空谈有用很多,让她们摔摔打打学习成长,这才是最实际最有效的保护。”
乔慎言饶有兴致地听着:“听起来很有道理,看不出来你的思想还挺深刻。”
叶知我自嘲地笑:“我哪有什么思想,这都是切身体会。”
“切身?”乔慎言的酒杯在唇边停了一下,慢慢地抿下去一口,“这么说,叶医生以前也曾经是一个这么单纯的人?”
“我?呵呵,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叶知我没听清乔慎言这句话里‘以前’和‘曾经’这两个相当别有用意的词,掩饰地笑着。只是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水准极低,实在找不到打岔的话题,干脆就端起面前的空酒杯:“这个梅酒味道真不错,再给我来一杯。”
一旦开了头,后头就不容易刹住。坐在这间雅致的水厅里,听外头的箫声,看满湖莲花。一张圆桌两杯梅酒,叶知我抿一滴在舌尖,品着酒香里透出的梅花清香,两边脸颊上泛起一些潮红。她一手托着腮,斜着脑袋看向乔慎言,脸上挂着的轻笑仿佛刚刚乘着风从很高很高的天空里飘下来,还没有完全落地,还没有沾染尘埃。
乔慎言三句话里有两句半都饱藏用意,他的酒一杯接一杯不停,看着叶知我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晰。这个女人要么是心机极深大巧若拙,要么就真的是这么憨纯,已经在现实里破得头破血流了还在用一双孩子的眼睛看世界。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她?乔慎言飞快地挑了一下眉,目光从叶知我轻笑的眼角滑到她轻笑的唇边,心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越来越渴求。
《和你擦肩而过的遗忘 夜遥》第2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