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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下来就好象是有两个爸爸和两个妈妈疼爱我,爸妈工作都忙,我一直都是自己家里住几天,再到文杰家住几天,妈妈去世以后我更是有一多半的时间都住在他家,对我来说两边都是我的家,都很亲切。我从小把文杰当成亲哥哥,十几岁情窦初开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喜欢上了他,他也喜欢我,家里人知道我们早恋不但不反对反而很高兴的样子,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就盼着自己早点长大,将来好嫁给文杰。”
“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先是有人举报费叔叔,说他的公司在经营过程中有很多项目都是通过向官员行贿取得的。我爸那时候已经当了副市长,正好就分管交通,一开始费叔叔以为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确实做公司不可能百分之百没有一点越线的行为,但是他一直把度控制得很好,也没有留下过什么不利的证据线索,再加上我爸帮他说话,充其量也就是象征性地调查个一段时间就了结了。”
“但是案子却越查越深,先是一年的账,然后查三年账,再到五年,后来把公司成立至今保存着的帐务资料全部封存彻查,罪名也从行贿变成了合谋侵吞国有资产。正式宣判之前只有律师才能和费叔叔见面,家里人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我爸爸一直在设法为费叔叔活动,但是也不能做得明显,毕竟跟经济案件嫌疑人扯上关系对官员的仕途有很大影响。”
“我们两家人都急得不得了,我在宁城上大学也上不安心。文杰那时候在北京读大四,他妈妈和我爸商量着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一直到费叔叔被拘留了也还都在瞒着他。案子是怎么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过多久,费叔叔就被正式批准逮捕。”
“那时候文杰已经拿到了美国一个大学研究生的offer,他打电话回来报喜,听出来他妈妈的语气不对劲,追问之后知道了费叔叔的事,连夜从北京赶回了海城,跟他妈妈一起四处去求人,可是到哪里都找不到愿意帮他们的人。他妈妈本来身体就不好,一下子就病倒了,住进了医院。”
“阿姨一生病,我也请假回了海城,文杰不死心,还在外面东跑西跑,我就留在医院里。有一天阿姨在病床上睡着睡着突然醒了,跟我说她想起了一件事,费叔叔被检察院带走之前的某一天,曾经对阿姨提起过他在银行保管箱里放了点东西。费家挺有钱的,在银行里有好几只保管箱存放贵重首饰和一些证券之类的东西,阿姨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费叔叔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点奇怪,还特地说了是哪个银行的哪只箱子。”
“费叔叔他们在银行开的所有保管箱都是用夫妻两人名字共同申请的,那天文杰到宁城去找省检察院的关系,想让费叔叔取保候审。阿姨很着急,就急急忙忙写了封委托书给我,让我拿着她和我的身份证到银行去开箱,看看是不是费叔叔在里面留了什么东西。我拿着这些东西就去银行了,打开了保管箱之后,看到里头除了一些金条之外,还有一只资料袋。”
“我拿着这只资料袋回到医院,和阿姨一起看,里面是文件资料和复印件,有合同、银行对帐单、支票存根、客户清单等等,还有一些别的财务资料。我们看不懂,但是费叔叔收着这东西肯定是用的,当时我就给文杰打了个电话,他叫我把东西收好,等他回来看。为了能更稳妥,阿姨让我给爸爸打个电话说了这个事。爸爸好象很意外,他让我先把文件拿去给他看看,我就打车去了爸爸的办公室。”
“我爸看了这些文件的复印件,他的表情说不出来是气愤还是庆幸,他问了我好多遍还有没有了,是不是就只有这些。我当时觉得不对劲,但没有多想,我说还有,阿姨都收起来了。我问他这些东西是不是对费叔叔的案子有帮助,他笑笑,就让我回医院去把所有的文件全拿来给他,有了这些东西费叔叔就有希望了。我乐坏了,赶紧回医院,阿姨一听也非常高兴,让我把资料里的文件都拿上,送给了我爸。”
叶知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久久地抿着嘴唇,平抑心里激动的情绪。乔慎言搂紧她,了然地轻声说道:“我明白了,那只资料袋里装的其实是对你爸爸不利的东西,是不是?”
叶知我点头,吸吸鼻子:“送给我爸之后我就离开他的办公室,但是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走了没几步我折回头,推开门就看见我爸在把那些文件往碎纸机里送。”
“我从我爸手里把剩下的文件抢过来拔腿就跑,办公楼里的同事认得我是副市长的女儿,没人拦我,我傻了,抱着那些纸象抱着个炸弹,不明白我爸爸这是在干什么。我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躲着,给文杰打个电话一边哭一边说了发生的事,他也傻了,让我等着,他立刻就回来。”
“我爸找不到我,就拼命打我手机,我一开始不接,后来不忍心,也想质问他,就接听了电话。电话里我爸跟我说了实话,如果那些文件捅出去,他就没活路了,如果我不想失去他,就把文件交给他。我问他那费叔叔怎么办,我爸反问我,有没有想过费叔叔为什么会留这些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脑子一团乱,只知道哭。听见我哭我爸也掉泪了,他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他从小穷怕了,从记忆起吃饭穿衣上学都要受别人的恩惠,这种滋味在他心里憋屈了一辈子,他没能让妈妈享到的福要全部补偿在我身上,他要给我创造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
“我从来没见我爸哭过,就是我妈妈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当着我的面掉过眼泪,他哭,我也哭,哭得不行。我完全混乱了,根本没有多想一下我爸爸说的话,如果这些文件是我爸爸犯罪的证据,为什么还能救得了费叔叔,如果它们是可以救费叔叔的证据,又为什么会让我爸爸没有活路。”
乔慎言敏锐地挑了挑眉,立刻明白了叶知我的意思:“你是说,费文杰爸爸的入狱……和你爸爸有关?”
叶知我苦笑:“你和文杰一样聪明,那天他从宁城赶回海城,知道文件在我爸爸那儿就去向他要,结果……他也是当时就明白了过来,可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求我把文件从爸爸那儿要回来,可我……可我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爸爸也和费叔叔一样去坐牢。”
“后来我自己琢磨,费叔叔和律师见了那么多次面都没有提到过这只资料袋,恐怕就是担心说出来之后也会被我爸爸知道,他可能想着只要手上有证据,就算是被宣判了,日后也有平反的机会。他知道我爸爸一定会想办法销毁那只资料袋里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到银行去取东西的人是我,也没想到时机这么不凑巧,证据最后还是被我爸爸拿走了。”
乔慎言沉声问道:“你把证据给你爸爸了?”
叶知我点头:“给了……怎么能不给,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和你擦肩而过的遗忘 夜遥》第4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