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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点蔫蔫地缩回头来,跟别的宫女一样靠着车壁坐着,低着头不说一句话,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到抵达祭陵还没有平复。一路之上听年纪大些的宫女介绍,驾鲤湖虽说风光绝胜堪称举世无双,一般人却没有眼福亲见,因为这里算得上是皇室的一处禁地,别看随驾而来的宫人那么多,有幸跟摄政王和皇子们亲临湖边至祭的没有几个,今年不知哪些人有这个福份。
驾鲤湖是个高山湖泊,行宫建在山脚下平坦处。黄鹂儿一跨进行宫大门,就象被人用大椎在头上狠敲一记,飞扬的宫檐和从每间宫殿里都传出来的古旧味道让她有种莫名的奇怪感觉。象是邲州离宫,一样离奇地让她觉得熟悉。
……
宫人各随其主居住在行宫各处,黄鹂儿其实没事可干,看别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她成天瞪着两只大眼瞎踅摸,这里不比肃阳宫里可以随意走动,临行之前主管内侍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严守宫规,切不可惹出乱子。再加上行宫规模较小,各处宫室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区隔,从京城皇宫里带来的大批宫人侍卫挤在一起,有时候多走一步路就会撞见别宫的人,黄鹂儿顶着两只跟正常人迥异的眼睛自然不想也不敢太抛头露面。
更重要的,是哥哥黄鹰儿慎之又慎地告诉她,碧血可以救人的秘密千万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重则她的小命不保,轻则也会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
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不小心碰见了外头的人。黄鹂儿和同住的宫女一起低着头往回走,身后有个急促的声音越追越近:“姑娘留步,姑娘留步!”
回头一看,黄鹂儿没认出来,肃阳宫里的宫女已经怒目横眉,冷眼看着这名身穿金国武装服色的高壮男子小跑着过来,站在不远处,面带愧色讪然地说道:“请问,两位姑娘是肃阳宫的吗?”
“你想干什么?”宫女冷哼一声,“侍卫就在不远处,我大声一喊马上就会赶到。”
金国侍卫连连摆手后退两步:“不不不,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
宫女拉着黄鹂儿就走,金国侍卫绕了一圈挡在前面,有点焦急地问道:“姑娘莫恼,我只是……想问一下,贵宫中那位……那位黄姑娘……她现在……”
“她不是已经被指给你了,婚期已近,你猴急什么!”宫女咬着牙瞪他,黄鹂儿总算明白过来,指着金国侍卫:“原来是你!”
“不是我!”金国侍卫的辩解连自己也觉得无力,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猛一拧,“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离京仓促,不及到黄府请罪,姑娘能不能告诉我,黄姑娘她……她……她还好吧!”
“不!好!”宫女大声说出这两个字,抬脚快步离开,黄鹂儿回头看看金国侍卫满脸痛悔的模样,走回几步,轻声道:“她没什么大碍,现在肯定很伤心,过一阵儿可能会好点!”
金国侍卫垂下头,嘴唇紧抿着,黄鹂儿叹口气:“既然你要娶她了,就好好待她。”
“在下知道,一定会的!”金国侍卫忙不迭地点头,黄鹂儿看了他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着头又转回身,站在路边等她的宫女突然朝她们来时的方向跪下,黄鹂儿回头看见三五名宫人簇拥下,站在一只月洞门口的大皇子殷释。
赶紧也跟着跪下请安,头埋得很低,只看得见他越走越近的衣襟下摆,和站定在她面前的一双宫靴。靴子很新,靴面和靴帮上却沾了些湿泥。
殷释哦一声笑道:“怎么,老二把你也带来了?”
第31章
黄鹂儿没想到自己被二皇子亲点随行到驾鲤湖畔致祭。其实这也算不得是好差使,必须提前两天沐浴茹素,第三天起个大早,天色刚亮,就在悠长低沉的鼓号声中,沿着士兵重重把守的栖凤山山道,向山巅驾鲤湖行去。
山道渐渐向上,两边是同样起伏的山峦,入目满眼深深浅浅的绿,间或夹杂一些枫槭类的树木,浓夏时节,却也开始绽吐红色,点在整屏碧色里,象是旧时鸳机上织出一段寄情回梦。款款曲水依山而下,青氛袅然,滑过沉在水底坚石上的厚重绿苔,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崎岖难游的前路上,去访前世或是前前世曾经凭水临照过的一枝寒梅。
黄鹂儿从归宛到京城的一路上也见过很多风景秀美的地方,可哪里也比不上这里,还没有见到驾鲤湖,不知道那儿会美成什么样。她一路看一路走,开始还学着别的宫人那样低眉敛目,后来实在忍不住,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东转西转,看到漂亮的景色,恨不得拉住身边的宫女指给她看。
摄政王和三位皇子坐舆,别的人都步行,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体质稍弱一点的宫女已经面色潮红,黄鹂儿衣服湿透,看着路边的溪水,只恨不得跳进去痛痛快快喝两口。好在最后一个弯道之前终于停下脚步,四位王爷下舆整肃衣冠,黄鹂儿假模假式掸掸衣服,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十几步后拐过丛林,杳冥无形的风先褭褭吹到脸上,燠热感觉顿时舒缓。一块传国碧玺一样的碧玉横亘眼前,驾鲤湖躺在山峦臂弯里,寸波不起,象是熟睡着,让人忍不住放轻脚步,不敢吵醒它。
黄鹂儿一个收煞不住差点撞到前头一名宫女的身上,她慌乱地用袖子抺抺脸,掩饰住自己满脸的惊讶神情。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失态,所有人都被眼前美景震慑,呆怔着半天没有动静。
风从林梢过,诡异地吹出声调,象一首悠长的歌,当中没有停顿,一口气从耳边直唱到辽远的天尽头,节奏很迟缓,连心跳都跟着慢下来,直到风声稍停,黄鹂儿才费劲地吐出一口气来,憋得脸有点红。肃阳宫另一名宫女碰碰她,示意队伍又开始往前行进,黄鹂儿笑着点点头,跟上去。
湖边筑有高台,式样很古朴,看着也是陈年旧物,摄政王亲奉香烛,三位皇子各执祭物,鱼贯走上台去,先是由大皇子念了一篇又长又听不懂的祭文,再来四位皇族后裔齐齐刺破中指将血滴在石供桌中摆放着的一块青石上,歃血祭天。黄鹂儿和其他宫人们一起站在台下,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是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身穿青色袍服的殷律的背影。
这就是皇家的祭祀?黄鹂儿在台下看了半天,除了台上那四位王爷恭敬致祭外,没有别的仪式。也太简单了点吧,连归苑城里祭土地公土地婆的仪式都比不上,也值当地这么一大堆人当啷当啷从京城大老远跑这一趟?
驾鲤湖边阴凉的地方架起帐篷,几位王爷下台之后到帐篷里休息,黄鹂儿不是二皇子的贴身宫女,只好跟着负责茶水的宫女一起找个背阴的地方烧水烹茶。环湖都是高大的树林,黄鹂儿不认得,吃过午饭手边没事,拿块垫子靠着棵大树坐下,看着湖景,也许太累,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清宵唱遍岂是歌 夜遥》第3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