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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有一天晚上清静,殷释带着几名侍卫在皇宫里散步,看似不辨方向地随意走着。被天火击毁的登雀台一直没有修缮,还是残砖破瓦的样子。登雀台边一个小小的孤清院落,这里鲜少有人来,跟着殷释的侍卫在黑漆门上敲了敲,不多时有人来开门,给皇上行了礼后,恭敬地迎了进去。
还是大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的那名黑衣人住在这里。殷释坐在灯前,沉吟道:“朕仔细观察过,倒也看不出什么异状。”
“此时当然不会有异状,须得有银钉穿体发动神咒,再以十二枚构象石配合,才会有引天动地的力量。”
“上回说的,神咒银钉的用法,你硺磨出来没有?”
“禀皇上,十二枚神咒银钉看似相同实则迥异,哪一枚该用在什么地方都有极大的关碍,臣手上只有这六枚银钉,若想弄明白,恐怕要将所有银钉都拿到手才行。”黑衣人还是老样子,面目隐藏在暗影里。殷释盯着跳动的烛火,突然眉梢轻挑:“只是过去这么多年,到哪儿去寻剩下的那六枚银钉?”
“也并不是无据可考。”黑衣人拱手,“当日这十二枚银钉是从前任苌弘圣女身体上拔下来的,按照故老相传的碧族神咒,拔下银钉的时候须得同时念动四种咒语,也就是说当时拔钉的一共有四个人,想办法查清这四个人的身份,再循迹去找银钉,应该可以事半功倍。”
“四个人?”殷释抿抿唇,“我原先有的三枚银钉得自先帝,他应该是一个,另外三个人,是谁?”
“还有三枚银钉得自黄鹰儿,想来,他的父亲黄玉应该也是匿名的碧族祭司。”
“唔。”殷释点头,“还有两个人。”
黑衣人向殷释走近一步,高大的身躯上仿佛笼着黑色的烟:“皇上,先帝在举义旗推翻无道周朝之前,曾经是前朝将领。也许没什么人知道,周匡在即位之前与先帝曾经有割头换颈的交情。苌弘圣女的居处宫禁森严,若无时任皇子的周匡相助,想来轻易不能潜入。”
“你是说,周匡是那第三个人?如果当真是他,战乱之下,神咒银钉岂不是更找不到?”
黑衣人枯喑地笑笑:“皇上怎么忘了,周匡死在邲州离宫的地宫里,先帝爷曾经试了无数方法想打开地宫,只是缺少碧血,总是徒劳无功。现在有了黄昭仪,皇上何妨一试?如不出所料,周匡手上的三枚银钉,应该就在地宫之中。”
殷释面上不露声色,眉梢微微一挑,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第四个人,又会是谁?”
景阳宫是皇后的寝宫,现在已经修缮得金碧辉煌,只等金国长公主驾到。黄鹂儿有点承受不住殷释的激情,每回他来都折腾大半宿,隔天早上宫女看她的眼光都透着暧昧。黄鹂儿只在西宫这半边溜达,东宫那边人太多,打死她也不过去。
八月十五中秋将近,突发奇想的一个晚上她自己手里提着盏灯笼又在外头瞎转悠,不知不觉走到肃阳宫,宫门上多了一个硕大的铜锁。怔怔地盯着看了好半天,黄鹂儿笑了笑,信步走到静湖边,找块石头刚坐下,就听见水面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箫管声。身边宫女告诉黄昭仪,这是皇上在听燕嫔吹的洞箫。
黄鹂儿根本没有争风吃醋的心思,她点点头,脱了鞋袜把双脚泡在水里,和着箫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水里划拉。宫女们见惯了她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把鞋袜摆正,预备着昭仪娘娘玩够了水好穿。
再过两天月亮就圆满了!有时候想想真是不可思议,五柳街上横踢竖打称霸一方的黄鹂儿居然成了娘娘!只是她始终想不通,好好的,殷律为什么会干出这么罪恶滔天的事!如果是为了碧血,完全可以把她掳走了事,为什么还要假仁假义地演出一段义救孤女的戏码?还有跟他回京途中经历的那些危险,事后回想,没有一丁点儿虚张声势的感觉,别的不说,马车可是活生生从栖云山悬崖上掉下去的!
可他为什么不解释?在她问出那句话以后,仅仅用沉默回答控诉,这难道不是默认?
殷律……殷律……
手按在石头粗糙的表面,总有些尖利的锋棱深印在皮肤上,有点疼。
你别说,这个燕嫔的箫吹得还真好听,黄鹂儿跟着瞎哼哼,一个不小心从石头上滑下去,旁边的宫女们吓了一跳,黄鹂儿拎着裙子站在齐膝深的水里呵呵笑:“没事儿,不深,才到膝盖。”
湖底是松烂的淤泥,脚趾头要巴得很紧,才能一步一步慢慢地在水里趟。黄鹂儿回头朝宫女朝手,笑道:“真凉快,你们也下来呀!”
谁成想这面静湖的湖底呈锅底状,几步以外,猛地变深,黄鹂儿不提防,哗啦一声栽进水里,手还没来得及挥就没顶。京城钜川地处北方,宫中侍候的宫女太监大多是北方人,都不识水性,好不容易把黄昭仪捞上来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医刚到不久,皇上急匆匆也赶到龙陂阁。黄鹂儿靠在枕上,头发还没干,看着殷释脸上释然的笑意,怪不好意思地把头转向床里。殷释路上已经听说了黄昭仪并无大碍,喝了几口水而已。他手一挥遣走屋里的人,坐在床边凑过身去:“朕不过听了人家一段小曲儿,你就气成这样?”
“才不是!”黄鹂儿大窘,“你爱听谁的曲就听谁的曲,关我什么事?”
殊不知殷释听了这样的话更加喜欢,他捉着黄鹂儿的下巴把脸扳过来笑道:“今儿好,总算点一回灯。朕可要……可要好好看看你……”
黄鹂儿散发披襟,三两下就落进了殷释的怀抱,深垂的帐帘下,她不敢直面他的眼光。
“鹂儿?”他低唤,黄鹂儿含羞带怯,傻傻地躲着他的手:“干……干嘛?”
殷释抱着她猛一翻身把她举在上边,笑盈盈地说道:“今天想不想换个花样?”
殷释是个中老手,今天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劲,几次三番意犹未尽。黄鹂儿累到不行,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迷迷瞪瞪听见他在耳边低声说:“朕带你出宫一趟,好不好?”
黄鹂儿摆摆手,赶苍蝇似地推开他,含含糊糊问道:“去哪儿?”
殷释盯着她睡熟的脸,吻一下,回答道:“豳州,归宛。”
第40章
说是这么说,皇上登基不久,而且大婚在即,哪里能说走就走。黄鹂儿那天晚上在听殷释说出归宛这两个字以后腾地跳起来,脸当即就绿了。一向以来她都自称是卫国西边的夷仪国人,所以才长了一双与众不同的绿色眼睛,她自小流落在卫国被人收养,又蒙二皇子恩遇得以进宫侍候。天下间,原以为除了殷律没人知道她的真正来历,殷释说这句话,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
“出个宫就让你这么高兴,嗯?”殷释躺下,把黄鹂儿也拉进怀里,“看来皇宫里太冷清,让你寂寞了!以前听说过归宛城吗?”
《清宵唱遍岂是歌 夜遥》第4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