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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囊上的绣画和陈瑞拿来的摹本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更加真实可怖,箭囊上那个被缚的女人,那双流着碧血的碧瞳,和深深扎在她眼中的两枝拒天长箭,一切都让人毛骨悚然。
拒天箭的箭尖异常锋利,殷顼轻轻用指腹去触了一下,立刻皮肤就被划破,一滴殷红的血冒了出来。神箭久不见血腥,箭身明显地颤动了一下,殷顼眉头一皱,赶紧把拒天箭插进箭囊里,好半天没敢再伸手拿它。
这个拒天箭,怎么这么诡异?
他仍旧用黄布把箭囊与长箭裹好,妥贴地收了起来,然后坐到书案边展开一张信笺,想了想,抬笔写下几行字:“清夜不能寐,悲风入我轩。立影对孤躯,哀声应苦言。”
殷祈当然知道皇叔这四句诗的深意,他看见那只箭囊上的绣画,一眼就明白了这只乌黑长箭的用处。立影对孤躯,哀声应苦言。皇叔分明是在告诉他,这黑色的箭原应是一对,要找到散失的另一枝,才能发挥功效。
只是这另一枝拒天箭,此刻会在什么地方?
青州都督赵执戟风闻了京城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虽然不知道事实到底如何,但他也明白,耳朵能听到的、眼睛能看到的,肯定都不是真相。渚州麦家一向家规森严,麦家两兄弟他以前打过交道,都是内敛知礼的人,怎么会跑到人家灵堂外头打架闹事?肯定是出事了,而且出的是大事。
七月初七将至,又是一年万寿节,卫帝殷释即将年满二十八岁。皇宫内外粉饰一新,准备迎接皇上登基后的第三个万寿节。
赵执戟当然也要率部进京为皇上贺寿。他动身早,到京城也到得早,一安顿好就立刻进宫拜见皇上,被领进首阳宫御书房。
殷释还是在批阅奏折,最近边关事态紧张,兵部的折子一张接一张雪片似地往上头送,夏季洪水多发,南边两个州都报了水灾,赈灾的事情也费心费力。
赵执戟站在御案下伏地跪拜,过了一阵子殷释才放下笔,轻声地说了一声:“起来说话。”
君臣两个寒喧了几句,殷释心里雪亮,偏偏就是不顺着赵执戟的话说,一盏茶功夫过后,殷释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对赵执戟笑道:“困坐在宫里好些日子,胳臂腿都僵了,走,陪朕到外头舒散舒散。”
一行人离开京城,驱马在钜川城北郊开阔的平原上奔驰,殷释稳坐在一匹黑色骏马的背上,青衣玄靴,腰间系一条黑色腰带,整个人显得格外神清气爽利落干练,他夹一夹马腹,回头对落后一个马身的赵执戟大笑:“赛场之上无君臣,使出你的本事来,别让朕赢得太轻松!”
赵执戟立刻催马疾奔,殷释意气风发发大笑着连声呼好,驾下黑马撒开四蹄,跑得象是一道黑烟。远远一处瘦林,那里就是目的地,殷释挥动皮鞭,赵执戟则是闷声不语地催动马儿,两个人几乎同时抵达,前后堪堪差了尺许距离。
青州都督跃下马背,对皇上拱手道:“皇上英武,臣甘拜下风!”
殷释摆摆手里的鞭子:“你未使全力,赵执戟,自甘落败,这可不是朕认得的你!”
赵执戟轻笑:“臣已经拼尽全力,并非有意讨好皇上!”
殷释上下看看他,点点头也跃下马背:“这就好!”
把两匹马丢给侍卫,君臣二人缓步走进这片瘦稀的树林。赵执戟跟在殷释身后四五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负手而行的卫帝。因为父亲赵猷与先帝情同手足,赵执戟赵执戈兄妹二人小时候曾经在宫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与二皇子殷律非常交好,这位大皇子非常不受父皇宠爱,母妃又是那么低贱的出身,在宫里他时时处处都甘居人后,直到多年以后投身军中,凭借军功才渐渐崭露头角,现在想想,还是个孩子的殷释就已经深通韬光养晦的道理。
小时候瘦削沉默的殷释,现在已经成长为眼前这个英武不凡的男人,两肩能担天下事,虽然只是缓步款行,那股从他身上迸发出的气势,已经让赵执戟深深叹服。他快行两步绕到殷释面前,拱手单膝跪倒在尘埃里:“皇上,臣有句话不能不说!”
殷释微笑:“有话就讲,朕最厌恶不爽快的人。”
“皇上!前次追剿永昌王时,皇上曾亲口答应臣,解了臣妹在羡陵的困缚。现在永昌王已经伏诛,还请皇上早上实践当日之诺,放臣妹离开羡陵!”
“朕是说过要解除羡陵的缚咒,奈何延已大师本人不愿意离开,朕有什么办法?”
“执戈……执戈不愿离开?”赵执戟非常吃惊,殷释点头:“此去羡陵路已不远,你若不信,大可过去问问延已大师。朕曾专程差人三次询问于她,得到的答复都只有一句,延已大师曾经发下血海深誓,终其一生不离羡陵一步,直至老死。”
赵执戟嘴唇抖索着,殷释淡淡地看了看他,沉声说道:“赵执戟,你们赵家的事虽然有先帝一力隐瞒,却难瞒过天下所有人的眼睛,你做过些什么心里应该很清楚。赵执戟,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勇气承担这种百死难赎的罪孽,赵执戈毕竟只是个女人,再怎么强悍她也是个女人,羡陵里每日早晚的十八声钟响你当是敲给谁听的?死在你刀下的那十八条人命,哪一条她能忘得了?她这辈子只有在羡陵里还能活久一点,离开那儿,你就是逼她自绝于人世。”
赵执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突然抬起头,怒目看着殷释:“皇上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执戈不会跟我离开,为什么还要用解咒的事骗我?殷律于我有大恩,我却……”
“你却什么?”殷释冷笑,“你却亲手杀死了你的恩人?呵呵,这种逆天不义的罪你犯得太多了,何必在乎多这一桩。赵执戟,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先帝替你撑腰,朕劝你行事还是不要锋芒毕露,以免招祸上身。”
赵执戟抿唇不语,浓眉紧紧皱着,殷释深深地看他一眼:“你青州都督府的人,千里迢迢到南淄州去做什么,以为朕不知道吗?朕现在还容留着你,只不过是看在先帝和延已大师的份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朕劝你掂量仔细了!赵执戟,男人确实要有野心,但太过荒谬的野心会送命,明白吗?”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仪贵妃娘娘半夜三更被撵出首阳宫已经好些日子了,谁都以为皇上不过是一时气恼,过过气消了,仪贵妃还是象以前那样独擅专宠,哪晓得突然颁下一道圣旨,渚州都督麦元庆十六岁的侄女麦湘和新任鄣州都督简克难的妹妹简敏贞两位郡主被封为贵嫔,在万寿节前一天被送进皇宫。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现在卫金两国边关吃紧,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事,鄣州地处边关,皇上现在正是倚重简克难的时候,他妹妹进宫丝毫不令人意外。倒是麦元庆的那个侄女,挺出乎意料,原本麦家已经有一个女儿嫁给了永安王,皇上又给麦家这样的荣宠,到底是在拉拢麦元庆呢,还是在警告他?
《清宵唱遍岂是歌 夜遥》第10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