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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只要爹肯答应,他们就放了爹爹。爹,家里不能没有你,你就答应……”“锦哥!”锦哥的话还没说完,宋文省猛地抽回手,眯着一双细长的凤眼厉声喝断她。锦哥一个激灵,赶紧闭上了嘴,抬眼望着父亲。看着她那怯怯的模样,宋文省的心不由又软了,叹道:“还记得我教过你,‘君子临大节而不可夺’吗?有些事是你必须去做的,哪怕这件事会给你带来性命之忧,你也必须坚持。你懂吗?”锦哥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想她的父亲能够平安回家。“爹会有性命之忧吗?”她仰着小脸问道。望着栅栏外那双带着惊恐的眼眸,宋文省很想说些能让女儿安心的谎言,却又无法违背他一向的诚实原则,只得默不作声地凝望着锦哥。父亲的沉默让锦哥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伸手抓住宋文省的衣袖,慌乱地嚷道:“什么大节不大节,什么君子不君子,我不管!我只要爹爹平安!爹,您就答应他们……”“啪!”刚才还是那么温柔地抚摸着她脸颊的手,此刻变成一记无情的耳光甩在锦哥脸上。宋文省怒道:“你再说一句,我就不认你这个女……”老管家吓得连忙一阵咳嗽,宋文省忍了忍,骂道:“孽子!”锦哥捂着脸颊,目带倔强地瞪着父亲,忍着泪道:“我不懂朝中大事,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做了什么才被下了大牢,但是,既然您是被皇上下的大狱,就是说连皇上都认为您错了,难道您还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吗?!”宋文省张张嘴,神情复杂地望着女儿。有些事情,却是不方便向她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解释。“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望着女儿捂着脸颊的手,宋文省内疚地捏紧拳,转身背对着锦哥叹道:“这朝中和他们同流合污的人已经太多了,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对抗他们……”“可是,为什么是您?!”锦哥扑过去攥紧牢门栅栏,愤愤地嚷道:“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官,且不说上头还有都察院,朝中更有好多官职比您大的大人,为什么他们不站出来,单单只有您一个人站出来?!如果您认为您是对的,为什么您出事后,朝中的大人们竟然都没有一个人愿意替您说话?!就连两个舅舅都……”锦哥猛地收住口。其实两个舅舅不肯相帮的原因,锦哥全都知道。大舅舅去年才刚刚因为父亲的弹劾而丢了官职;二舅舅又向来为人圆滑,这时候更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出来替父亲说话了。宋文省皱着眉头转过身来,“怎么?你们去求人了?!”老管家赶紧上前一步,禀道:“家里都知道老爷的规矩,也不敢去求人。只是,这一回还是老爷头一次被下到诏狱,太太又病倒了,夫人这才慌了神。又因亲家老爷刚好被钦点了江西学政,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府里实在是无处打探消息,这才求到两位舅老爷的面前。”想到他那位夫人向来的柔弱,宋文省的眉不禁又皱得紧了些。他望着老管家吩咐道:“回去告诉夫人,不必再为我的事求任何人,公道自在人心。”“可是……”锦哥想要开口,却被父亲一挥手给打断了。“锦哥,你年纪也不小了,你母亲生性软弱,担不起什么大事,太太年纪又大了,将来这个家,就要全靠你了。”锦哥不愿意听父亲这像交待遗言一样的话,连连摇着头,任性地嚷道:“我不要!我只要爹爹回家!爹,他们到底要您答应他们什么?您为什么就不能答应?!”宋文省眯眼看着女儿。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女儿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叫她负担一家人的未来,这担子对于锦哥来说确实是太重了。沉默良久,宋文省叹息一声,道:“那些人无非是想我反口,好显示他们的‘清白’。只是,那屈死的上百条人命又该怎么算?!我身为御史,为他们申冤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时,昏暗的过道里响起一阵隐隐约约的“沙沙”声,似是有人过来了。宋文省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低头对着锦哥说道:“司马公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只要能为那些冤死的人讨回公道,就算我宋某人因此而死,‘虽千万人吾往矣’!”“哼,就怕你死了,那些人的公道也讨不回来。”忽然,锦哥身后一个声音冷笑道。锦哥扭头一看,却原来是那个被他们遗忘在一边的青年锦衣卫狱卒。入狱这么久,宋文省早就认识了卫荣,也知道他还不算是个坏的,不由仰头哈哈一笑,道:“即便是现在无法讨回,但我相信,只要这世上还存在着公理,只要还有人能不畏强权守着‘节义’二字,他们的冤屈和我的冤屈,就终有一天会得见天日。”
《锦囊的拼音》第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