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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雨小说 > 玄幻魔法 > 五占本纪 素熙 >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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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那头是朦胧晨曦,坊门在报卯声中大启,商道上轴车蜂涌而出,郊宿野店的旅人则流入,城市的一日于是揭幕。

皇禁城素以瑰丽堂皇、历史悠久的各色建筑闻名大陆,纵使先王李夔庆武年间穷兵黩武,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九百多年王朝积累的基业仍是牢不可破;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是说书人提及皇禁城时惯用的字汇。人潮往西市酒肆、勾栏和瓦子里钻,歌妓的琵琶通宵达旦,看赏的吆喝此起彼落,但相较这些诱惑,没有什么比一间温暖的升店更能让旅人安心。

「上──路罗!起酒幌,上门闩,开户迎贵人啦!」

在这鳞次栉比各色旅店中,要论最是口碑载道的,莫过于位于开逸门龙泉坊的『奉凰肆』了。

天还蒙蒙亮,便有伙计在门庭前洒扫秣马,送往迎来;「肆」是皇城升店级别最高的殊荣,相传是当今娲羲上皇亲笔题赐,「奉」字即为避娲羲本名「李凤」而改。升店的垂花门外雕著一双五彩缂金凤凰,翎尾绕过穿堂,直邸正门廊下,瞧来栩栩如生,显出名家之手。

这年是弘和六年、皇历九九六年的初秋,正五更升店报号子开门,其实早有住客就厨房胡乱食了早饭,赶著开城门好上路。掌堂的领著伙计上早工,开仓库,升店一般也充作旅人寄物的场所,一时人马杂沓声,运货倒箧声和伙计睡不饱的抱怨声响成一片,将晨起倦懒一扫而空。

若说皇城最令人熟悉的景象,恐怕便莫过于此了。

「给老板娘问安!」

「林大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转转?」

暖阁迎向抱厅的木梯子响起磊磊脚步声,似是刻意不打搅人间交响,脚步才到半趟便停住。

半身倚在扶梯超手上,秋香色真绸昭君套曳地一阶,一段混合著兰麝、桂花和说不出什么滋味的药香斗然闯入汗味腥骚的厨房;满脸横渣的厨子、头巾半挂的伙计和流著鼻涕的走童全都放下手边工作,以敬畏的目光向来人鞠躬请安。

「都好,家里没事,就顺道转来看看,你自干你们的活,犯不著管奴家。」

甜而不腻的声音,来人足下竟似赤裸,雕花铜环在昭君套里撞击出清响,她一抹鬓边又下了两阶。荼靡染红的指甲虚掐著把手,肤色竟比初雪还白上一段。伙计那里还能认真干活,不单是头家亲临,就是秀色也比旅店早饭可餐两分。

说起奉凰肆的后台老板,满皇城少有人不晓得这神秘美人,娲羲上皇初登基时,以一介女流砸银子大兴土木,平时鲜少抛头露面,只雇了掌店在台前照看。三年来赐号不断不说,单是每月进帐便养得起二三十个跑堂伙计,在皇城堪称同业之冠。

奇的是没人晓得这女人身家背景,就听她自称「林里」,下人都敬她声林大姑娘,实则这姑娘瞧去不过二十出头,行事手腕却一派老鍊,只消三五来向客人送秋波、嘘寒问暖一番,奉凰肆从此便不乏男性客源。

「泼猴!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奉凰肆吃霸王酒!再不拿这三天酒钱出来,我把你绑了送官!」

奉凰肆的建地不大,布置却格外玲珑精巧,正门过穿堂便是两侧耳房扩建的阴阳厅,雕工精致的插屏将斗室格成数区,座价依景致和隐密各有不同,一楼暖阁儿和靠二楼栏槛是正雅座,向来只达官贵人有福消受。

皇城一大便不乏三教九流,整治吃白食的流氓算是升店家常便饭,但奇的是这回喝骂声竟来自暖阁上座,什么人会摆阔气又厚脸皮赖帐的?

「去看看罢。」林里却只微微一笑,摆著款步便迳自进了暖阁。

这里暖阁凤眼厅早挤满了人,坐著的站著的一派看热闹,厅头的掌堂正扯著一人头颅,似是醉得十分厉害,身长七尺颇有臂力的掌堂竟拉他不起;远看一身破布衣裳,浑身给斗蓬包得密实,盖头处却隐约几缕白发,邋俐邋遢、蓬头垢面,想来是皇城边郊流浪难民之流。

林里跟在伙计身后掀下套罩盖头,听得掌堂又续骂:「要喝白酒,咱奉凰肆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瞧在皇恩面上,饶你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岂料你这泼赖鬼竟一来三天,日日把酒窖的陈年货喝得见底,就是上皇老子饶你,俺这回也不放你走!」

「你老人家又知道上皇想什么了?」

掌堂被这突然其来的插话唬了一跳,慌忙摘了帽子回过身去。只见林里唇角含笑,眼波流瞰,纤掌抵著月洞门,冰麝香更加蓊郁芬芳,不等掌堂的问安,侧了侧首便笑道:

「连著三天,这是怎么说?守酒窖厨房的都睡死了,还是锁匙孔坏了,赶明儿奴家叫人换一个来?」

这下林大姑娘亲临,不少升店客人都素认得她的,咂著牙要看奉凰肆的美人老板怎么整治恶客。一下子不分下座雅座席上一空,全堆在凤眼厅四面洞门外,掌堂的把手心帽子捏得汗湿,打躬答道:

「小的该死!大姑娘有所不知,没到卯初二刻厅门和酒窖都是不开的,谁知这厮不知使了啥妖法,三日前竟偷了酒烂醉在暖阁,我那时心底呐闷,还想是伙计没把门锁实,数落了一顿撂他出去也就不计较了。」

醉汉在桌上咕哝一声,捏著酒瓶翻了个声,掌堂的越发怒气蒸腾:

「那知第二日小的亲自查了大锁,连平时不上闩子的都上了,次日把门一开,还是见这泼猴醉在那儿,满身酒气不说,醉得连银子二字都听不得,小的没法,只得让几个伙计教训他一顿,绑了扔出大门。」

比手划脚,掌堂又向那醉汉瞪了一眼,续道:

「昨晚小的彻夜未眠,就睡在厅廊前守著,岂料今天还是撞见这煞星!林大姑娘,小的无能,实在奈何不了,您老开发小的去洒扫庭院便了。」

「林大姑娘,您店里降酒星啦,这是福气哪!」

「大姑娘,不如乘著这兴也赏两杯水酒罢,老子几个月没沾酒了,都快忘了酒香怎么样了!」

林里秀颦一动,还未及开口,暖阁内便乱糟糟哗笑成一片。她闻言微微一笑,垂下手来,摆著腰款摇摇地步进厅心,向四周福了一福:

「各位都是奉凰肆的福星,没了你们奴家也发不了迹。今天算是有缘,这厅里酒钱便都让小女子做东道主罢!」

一席话说得满厅喝采,直要把房顶掀上九霄云端,不少本不坐这一厅的,闻风都大老远围了过来。

「震师兄,她说我们不用给酒钱呢!」

角落偏桌忽有一人轻声道。林里挑眉望堂内扫了一圈,凤眼厅早有几席坐客,西首两名服色相类的男子正坐一旁,也不避嫌,长剑横置桌上,年纪轻的那个一脸精灵活泼,瞧来两人都是武道中人,适才的碎语便是由他所发。

凤眼厅聚了这许多人,醉汉却似浑然无觉,揣著酒瓮只管往口里送;绍兴、惠泉、女儿酒横七八竖置了一桌,俱都是酒窖里拆封的;酒要温过方不伤脾胃,时人多饮暖酒为多,这醉汉却胡乱喝了这许多冷酒,而且无一不烈,掌堂的本来气过了头,如今也自讶异。

《五占本纪 素熙》第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