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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回看著程诺愈加抓狂的表情,难得笑得开心。其实他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说了句玩笑话而已,他当然知道在这里租房子的很多高中生都是被程诺的个人魅力给吸引然後征服的。程诺长相阳光,性格开朗,读书又早,高中的时候不仅被学姐学长们称为小可爱,後来说得惯了,连学弟学妹们也这样叫,弄得程诺很是无语。当了房东以後,虽然他又宅又懒又粗心,可是一旦有人给他反应问题,他也绝对是在第一时间给对方解决好。
况且他的宅也是广受大家的追捧,无数人都想知道他到底在家里宅著干些什麽……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租房子的人也就渐渐多起来了。
不过对於这些,程诺这个不问世事的人当然是毫不知情的。他就这麽一直傻乎乎地当著自己的房东,傻乎乎地赚著想不清楚为什麽会越来越多的钱,傻乎乎地过著自己的宅男生活。
楚回看著眼前的程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淡淡一笑。这个世界,不管悲伤怎样泛滥,简单的幸福,总是不会少。总不能因为少数人的不幸,而否认大部分人的幸运。
程诺本来还想再争辩几句,却在看到楚回的微笑时,愣愣呆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黯淡昏黄,楚回的笑容,看起来竟然有些感伤。程诺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楚回,或许,也是他再也见不到的楚回。
“哇……你,你没事儿笑那麽温柔干什麽啊,搞得好奇怪……”程诺耸耸领子,支吾著说。
楚回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立刻收敛表情,抬脚往外走,轻轻说了句:“没什麽。”
程诺瞄了一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雨,看看楚回左手杵著伞,一副出远门的模样,好奇地问:“喂,外面这麽大的雨,又这麽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楚回站在道口,撑开伞。似乎不太愿意回答程诺的话,只是无关紧要地说了句:“总是有事情要做的。你不也才刚回来吗。”
程诺皱眉:“我那是工作嘛工作……约的时间也是八点,只不过说得太兴奋忘了时间而已,可是这接近午夜的你出去干嘛呀,见鬼啊……呃……嗯?”
“见鬼啊”这三个字一出,程诺的脑子立刻灵光一闪,某个想法一晃而过,吓得他赶紧闭嘴,再不敢多说什麽。楚回倒是没什麽反应,只是低著头想了想,然後点头同意了程诺的这个说法:“啊对,我就是去见鬼的。”
程诺惨白著一张脸,直骂自己粗心。他早该看出来的,楚回穿著一身黑,连手里拿著的伞也是黑色的──这分明就是要去扫墓的装扮啊!再说这本身也就是清明时节,他到底是哪根筋儿不对了,才问出了这种连白痴都问不出来的问题啊!
程诺愣在原地支支吾吾,无论说什麽都觉得是在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对於多年前楚回家里发生的事儿,他虽然宅是宅了点儿,但也还是知道的。当年闹得那麽沸沸扬扬,就差赶上人类登月神舟飞天了。
楚回转过头,看到程诺一副心如死灰差点儿就要切腹谢罪的表情,笑笑:“其实没什麽的,我还不至於怎样。虽然也没什麽必要去了不过……还是想去看看。”他声音渐低,撑著伞往外走了几步,感觉到程诺的目光还胶著在他的背上,便又停下来,轻轻说了句,“我没事儿,你回去吧。”然後,一路向前,再也没有回过头。
程诺傻呆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看见楚回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深深的夜色和茫茫的雨幕里,才轻叹一声,转身进屋,关门──他,又做错事情了。
墓地是在S市西南角的城郊墓园,离市区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这个点儿上去那个鬼地方,无论如何都是要被敲价的。楚回叫了出租车,司机给的价格竟然是平常的三倍,他本来还磨拳霍霍准备据理力争一番,谁知道楚回听了价钱连眉头也没皱,直接坐进来就让他开车。
一路寂静,唯有雨声滴滴。那司机偶尔会从後视镜里瞟楚回一眼,然而楚回只是面无表情地看著窗外。他心里难免怕,本来去的地方就不吉利,再加上摊上这麽一个搭不上话的主儿……话说,这人待会儿会不会和恐怖小说里写的一样,给他冥币啊……
司机先生一路纠结著开到了目的地。幸好,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仔仔细细辨认了很多遍终於看清了,那人给他的,是伟大的毛主席……
“里边我走不了了,只能在这儿停。”他放好钱对楚回说。
楚回点点头,并不在意。雨下得更大了,楚回打开车门,撑开伞下了车。
那司机本来不想再在这鬼地方多待哪怕一秒──这里连空气都好像结了冰,冷得令人难捱。可是当他随意往窗外瞟了一眼之後,却好像著了魔一般,停下了很久很久。他看见刚才的那位客人,撑著伞,一步一步朝墓园深处走去。从他这个角度看来,前方巨大的黑暗,一口一口,毫不留情,最终完全吞噬了他。
远远望去,他就像是消失在了地狱里。
司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自言自语:“这人就算不是鬼怕也是个疯子吧,怎麽会挑这种时候一个人来墓地的……是想吓死人还是吓死自己啊……年轻人,真搞不懂。”说完,车子扬长而去,在寂静的雨夜里,发出呜咽一般的轰鸣。
司机看著觉得可怕,可是对於楚回自己来说,这早已是很平淡的习惯。倒不是说这个地方他已经来过多少多少回,只是在梦里,这个地方,他又何止来过成千上万回。
这里躺著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过去。这些他曾经以为是自己生命里最最不能割舍的存在,现在,却都已经被割舍在这里了。
楚回撑著伞,冒著头顶越来越大的雨,踩著脚下越来越深的坑,一步一步,往墓园最深处几块并排的墓碑走去。在唯有雨声的深夜墓园里,踏过泥浆的脚步声显得尤为刺耳。楚回偶尔会往旁一看,触目所及,尽是成片成片的墓群。它们淋著大雨,肃然伫立。
每一块墓碑下都埋葬著一段悲伤的往事,而现在,他正走向属於他自己的。
远远地,楚回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这麽多年下来,他似乎比自己还要执著。
感觉到身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後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停下来,季晚潇微微侧头,轻轻说了句:“你来了,楚回。”
楚回刚想点头,却突然意识到背对著他的季晚潇是看不见的,因此,他低低嗯了一声。
季晚潇站在楚回外公的墓前。也对,多年来他一直都住在意大利,和楚回他妈妈还有强子相比,同他关系最紧密的,还是这位老人。
楚回在季晚潇身後默默站了一会儿,四周除了滴滴答答的雨声,尽是一片寂静。
季晚潇伸手抚上墓碑,低声呢喃:“简直不敢相信,一晃都过去那麽久了……”
《良玉生烟典故含义》第7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