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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甚为不悦地眉头深锁,缓缓转过头来。不远处立着一位被人搀扶着的华装贵女,而在她身侧,则立着位风神秀异的出众男子,纵然一袭朴素青衫也难掩其之风华。
同样是俊美儿郎,相比之下,徐平貌若琳琅珠玉,衬得上一个“艳”字,也就是他平日里衣饰简单,方才将气质减得肃杀了些。反观那名俊秀男子,论五官虽略为逊色,然而气质却分外超然脱俗,飘飘乎不若凡夫俗子。
这名男子对宦娘来说全然陌生,那名贵女,却是徐平的妹妹徐兰露。
徐兰露抿着唇,细细打量着二人,随即柔声道:“哥哥方才在做些什么?”
徐平冷着脸,斜睨着她,并不说话。
那名气质脱俗的男子见了,登时平声说道:“二位既是有私事相谈,望之便先行告退一步。”说罢,也不顾徐兰露面露不豫,出手去拦,便拂袖而去。望之,这两个字对于宦娘来说熟悉得很——萧望之,乃是萧家最有名的子弟,样貌俊秀且书画绝佳,闻名京都,人称作“凤麟公子”。他的府邸,距离宦娘所在的杏花巷并不算远,贵客盈门,车马不绝。
没了外人,徐兰露沉下面色,略带着委屈说道:“兄长可真是心狠。自灾变以来,兄长从不曾来亲身探望过爹娘及弟妹,却原来竟是被狐狸精勾走了心思。我只劝兄长看清楚些,你曾经那样对她,她必然视你作豺狼虎豹,迟早趁你不备,反咬一口,如何会有一分真心?”
徐平闻言,先是面上什么表情也无,随即竟微微勾唇,低声道:“你们过得衣食无缺,心孚意满,便不必为我费心了。”言罢,他拉扯着宦娘的衣袖,狠狠地拽着她走,毫不顾忌徐兰露的脸色。
他力气极大,若不离他近些,领口便会被越拉越大。宦娘迫不得已,只好紧抿着唇,避开一路上众人的各色眼神,跟随在徐平身侧。
她心中暗自猜疑,为何徐平待自己的亲眷也这般冷淡?这般想着,她忽地又忆起了自皇陵归来途中,萧吟珍向她提起的,关于徐平的往事。
灾变之前,在贵人之间,徐平着实算是个古怪人物。他样貌俊美,举世无双,书画、剑道等均颇有造诣,在崇尚美貌儿郎的世族贵人之间极富声誉,追捧他的贵女及逢迎他的有断袖之癖的公子哥们不在少数。然而说来也奇怪,这些人也不知在他那儿碰着了什么事,后来连提起他都面色大变。
他亦不愿展现他的长处,永远一袭玄色长袍,身形懒散,便是不得已参加宴会,也往往是独处一隅,举盏自饮,和自家弟妹亦不十分亲近。
他娶妻已有两年,娶的是新贵刘家的嫡女,并无妾室。那刘氏是个内秀的娇娇女郎,自入了长公主府后,便不知为何,心中积郁,终日怏怏地躺在榻上,灾变后不久便红消香断,撒手人世。在宦娘看来,刘氏之死,必与徐平脱不了干系。
她胡思乱想着,陡然回过神来,却发现已然身处室内。徐平一双凤眼半张半闭,坐在椅上,正在饮茶醒酒。见她回过神,徐平低笑,随即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令她跌坐在自己膝上,呼吸相闻,肌肤相亲,宦娘想起那凄惨刘氏,莫名地觉得心中不适,似是恶心,便已移开了头,且表情满是嫌恶。
徐平隔着衣衫,轻抚着她的腿部,随即凑到她耳边,道:“徐兰露所说,我何尝不知。但你不知道我有多期盼,盼着你有一日足够厉害,毫不留情地反咬我一口。”
这人真是有病。正常人谁不对自己的仇家或斩草除根,或退避三舍,哪有人不住地玩弄仇家,还盼着仇家报复回来?
他因醉酒而微醺,唇边带笑,眼神迷离,手亦不老实地在她腿间游走。宦娘皱着眉,死死将他手按住,随即忽地又听他道:“若不是当日徐兰露出言,说要借机除掉你,我便不会对你生了杀意。不过也说来奇怪,看见别人时没有这般想法,独独看见你,尤其看见你笑时,便想要狠狠地折磨你,想要看看当你被折磨地生不如死的时候,还能不能露出那讨人厌的笑意。”
“你说奇不奇怪?”他慵懒地说着,又凑过去亲她的脸,“怪就怪你笑起来太讨厌了。”
宦娘却冷声道:“你可不是独独对我这样。你折磨过的人,杀死过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嗯?”他竟然微微一愣,随即玩味地笑了,“你说的是。看来宦妹刻意打听了不少我的事情呢。真令为兄欣慰。”
他毫不解释,更令宦娘对此十分肯定——他府上无故消失的侍婢,他那悒悒而终的嫡妻,必定都是为他所害。传言中他自小时便喜欢折磨虫鱼鸟兽,大约也非虚言。
☆、第40章移居
第四十章
徐平近来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接连三日,宦娘一醒来,便可见到他已衣衫完整地坐在桌前饮茶,而天外亦是红日高悬,分外明亮,一扫之前连月的阴霾。
不明就里的人们但以为灾变状况有所好转,欣喜十分,便连往日来送饭的奴仆们面上也带了些喜庆之色,话也多了起来。他们却不知,这正常的日升月落,全要看这个男人的心情。
宦娘却是另有打算。自皇陵归来后的第四日,宦娘便去找了宫城的正统领——韦少雍。
说起来韦少雍和徐平也有些牵扯。徐平的娘亲长公主之母即是当今皇后,而皇后的姓氏即是韦,与韦少雍是同族同支。韦少雍年纪比徐平大上许多,平日里便唤他做平弟,然而徐平的态度却是公事公办,管他叫做韦统领。
宦娘递了名牌后,韦少雍倒是也不曾让她多等,将当下的客人送走后,便许她入了厅内。宫城之中,眷属司环境最差,异能者的住处也不过稍稍宽敞整洁一些,如徐平这般的厉害人物,所居之处也甚为朴素,然而韦少雍的居所却格外精巧,丹檐红柱,雕梁画栋,便连宦娘看了,也不由得稍稍分神。
到底是贵人。由奢入俭难,想让这些贵公子过稍稍朴素些的日子,都是不可能的。徐平是个例外,那是因为他是疯子,对身外之物并不放在眼中。
她小心跨入厅内,才发觉屋内并不止韦少雍在,除他之外还有石碧和另一位名唤做裴俭的统领。韦少雍长发高束,虽也算俊秀儿郎,却偏有一股阴鸷之感。石碧眉间点着梅形花钿,正襟危坐,端有一股皇室气度。而那裴俭,依旧如平常那般,看上去如若真正的谪仙一般,不怒自威,偏又带着温柔之感,好似芙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按着灾变前的规矩,宦娘见了这三人,该是要跪下行礼的。然而她今日另有打算,需得做出气势才行,便只是屈身问好,并不曾双膝跪地。
韦少雍轻轻一笑,扬眉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沈女郎有何事要说?”
宦娘稍稍一理,随即直视着他,平声说道:“我自有幸得了木之异能后,对寄居体内的那湖草已可以控制自如,定不会再有被它夺取意识的危险。这般的话,我便不必再在徐统领的监视下生活。男女有别,尊卑有序,我在徐统领处借住,到底还是不妥当,还请韦统领准予我更换居所。”
《末世闺中秀 宋昙》第4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