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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微一笑,向浑缄说道:“我竟不知你武功精进如此神速,果然是可造之才。你虽护卫娘娘有失,现又将娘娘安然送归我的身边,亦可将功补过,但导致娘娘受此惊吓,我却不能饶你。”

我见他似有惩罚浑缄之意,忙说道:“那些回纥人十分客气,臣妾并不曾受到惊吓,皇上无须苛责。”

他不再多言,对浑缄道:“既然娘娘不责罚你,我便不再追究了,你去吧。”浑缄谢恩而去。

他伸手揽住我,道:“这几日你恐是受了不少苦,是我对不起你。”

暖暖轻烟的温泉池中,他亲手洗沐我长及腰间的发丝,又将水珠自我身上拂过。我只觉那温润的感觉遍及全身,不知是源自泉水的温暖,还是源于他柔软的掌心。

他此时方叹道:“茉儿,你若有不测,朕定要所有回纥人为你偿命。”

我凝视他道:“他们对我并无伤害之意,纵使回纥王居心不正,但与回纥子民何干?皇上不必如此。”

他问道:“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掳走你么?”

我心想须得谨慎回答,不可让他知道是因卢杞之故,又须得有更可靠的理由让他相信,便道:“我只知他们欲将我带往回纥,并不知是何目的。”

他淡淡说道:“他们应是已察觉如今大唐对他们的威胁,欲掳走朕心爱之人以求自保:又或许是那回纥王仰慕你之美貌亦未可知。”说最后一句话时却是隐约带着笑意。

我知他故意调笑我,遂道:“只恐茉儿在别人眼中,并不如皇上所想的珍贵,回纥王又怎会行此无聊之事?若是如皇上所言,他掳我是为自保,皇上可会因我而不攻回纥么?”

他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说道:“他之图谋并不会成功。朕在与回纥交界处己布下无数精兵严加把守,他们纵使掳走你,亦是插翅难逃。朕所担心的只是你的安危,恐他们会伤害欺侮你。”

我心中暗想幸亏卢杞并未答允公孙靖携我同往回纥,否则此时我们定是尸骨无存了。但卢杞本是忠诚于他,又怎会生叛乱之心?那回纥王实在是低估了卢杞。观此一节,及昔日东宫谋刺之事,便知此人心智绝非皇帝的对手。他将卢杞都可牢牢掌控于手中,为他所用,对付回纥王应是绰绰有余。

若是回纥落败,那芙晴又当如何?她本是唐王送与回纥的一枚棋子,到时纵使回纥王不杀她,但回纥国中诸人,定不会放过她,大唐攻回纥之日,恐是芙晴殒命之时。思及此处,我只觉心慌意乱,问他道:“看来皇上定要与回纥一战了?”

他毫不迟疑,答道:“是。”我未曾想到他的决心如此坚定,不由得心痛与失望齐集于心头。

他见我失神之状,道:“朕并未说是此时,你不要怕。朕还想问你,那公孙靖对你可有逾矩之行么?”公孙靖是青年男子,与我相处几日自有嫌疑,我忙道:“茉儿可对皇上起誓,绝无此事。”

他笑道:“如此朕倒不似先前那般厌恶他了。”

我不由忆及他曾有不准别的男子接近我之言,他既如此看重此事,又怎会容忍卢杞与我昔日之行为?他心中应是同样厌恶卢杞,只是现下卢杞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只能强自隐忍于心。卢杞未来命运如何,尚难定论。

他又问道:“那可有人似朕一般抱过你么?”

我不料他竟是追问得如此清楚,公孙靖、卢杞、浑缄都与我略有亲近之举,我却是如何回答?但不可让他看出丝毫破绽,忙道:“纵然是有,皇上莫非还要与伏诛之人计较么?”

他视我片刻,方说道:“若是已伏诛之人,朕自然是不计较了。朕只恐尚有胆大妄为之徒,敢冒死接近朕的贵妃。”

我闻得他此言,心中纷乱无比。

他以为我是受惊所致,道:“你无须害怕。朕以后定将你时刻带在身边。过几日朝臣均要前来议事,你又可见到国丈了。”

我欲见母亲和蕊欣,道:“皇上可以允许我母亲与姐姐一起前来么?”

他柔声道:“你自己宣诏即可,这些小事不必问朕。”

家人永远是我最亲近之人,我心下稍安,只是期盼父母和蕊欣早日前来行宫,向他说道:“茉儿有些累了,想回寝殿歇息。”

他起身抱我自水中而出,随手将池边宽大柔软的锦毡将我和他同时裹住,笑道:“朕正有此意。”

第二十一章莫疑东海变桑田

自我历劫归来后,皇帝将行宫之中布防加重,宣诏左金吾将军沈林亦前来行宫驻守,京都宫禁之中仅留守神策军兵马使率五千御林军护卫。因年节刚过,朝中诸事顺遂,事务并不繁杂,他下诏命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官员有事均到行宫启奏,竟似是要将朝廷自京都迁移到行宫一般。

他因恐我再有闪失,便将我时刻带在他身边,每日诏见群臣之时,也不回避我。我昔日对他的朝廷大事原无兴趣,但如今父亲担当户部之职,且有些关心他对回纥之态度,因此几日来听兵部、吏部议事时便稍加用心,不久便己知国中诸事大概。

新皇登基之后朝中各部主事官员尽己更换,唯有我姑父路嗣恭仍在其位,表兄路维扬亦赐予四品职位,在左金吾将军沈林麾下供职。路维扬生性略有些顽劣,对于仕途功名并无追求,才干亦不似卢杞等人出类拔萃,能获此职已是皇帝格外加恩。姑父路嗣恭本是国公郭子仪门生,皇帝对他应是仍有信任之意。

舅父崔佑甫己调回京都,且担任中书令之职,不但未降,反而比昔日更晋升了一级,舅父心中自然是感激皇恩不己。父亲当日仅是中书门下平章事,两年内连连加官进爵,如今己升至一品户部尚书,若再升迁,便只有丞相之职了。我家尚衣记的绸缎生意,已交与叔父杨笪打理,如今他又成为宫中钦点御用买办,更是财源广进。叔父本是世事洞明通达之人,深知为商之道,与宫中采买的内监们关系甚是密切。

这一切,或许都是因我之故,既可因我而荣宠,亦可因我而倾覆。高处不胜寒,我总觉心中隐隐不安。

我将杭州所贡的极品龙井茶双手奉与他,他接过轻抿一口,笑道:“朕几年来都未品尝到如此清甜之香茗了,只要经过茉儿的手,朕都觉得是佳品。”

我说道:“皇上对我家亲眷,似乎是特别宠遇。”

他在我面前似乎并不愿提及对我家亲族之眷顾,只是淡淡地道:“朕并不觉得如此。朕所用之人皆是可用之材,皆能为国效力。”我心中明白任何人皆有可用之处,关键在于是否有合适机会、合适位置予以此人,为君之道本是重在识人。但见他如此,我也再提适才之言,转而问道:“我母亲和姐姐今日即至行宫,皇上可要赐见她们?”

他看了一下殿中并无侍女,便笑道:“你若要朕见她们,朕便去见:你若不愿意,朕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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