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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里几乎没有任何照明光,除了他们爬下来的洞口处能够照射进来的一些光线外,其余地方基本全部陷在了黑暗之中。三人刚在洞内站定,又听地面上传来连续不断的“隆隆”声,大地在震颤,摇晃,洞内不断有散碎的小石子与泥土唏唏碎碎的掉落下来。听着头顶上的石头一阵阵的发出“咔咔”的声音,仿佛这样巨大的石条就要断裂一般,阿根吓得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潮湿粘腻的墙壁上,一个劲的猛咽口水,抬头看着什么都看不清的天花,颤抖着声音说道:
“这,这地窖,会,会不会塌……”
“闭上你的乌鸦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黑皮壮胆似的呵斥着阿根,努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勇敢些,可从他也有些发抖的声音里,听得出来,他的心里也害怕的不得了。他们的声音在小小的地窖里产生了隐隐的回音,让他们两人的声音听起来悠远而深沉,乍然在耳朵旁响起,仿佛从遥远的地下深处传来,冷不丁会吓人一跳。
“不用太担心,我摸过了这个地窖,发现它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有那么多巨石与泥土粘合在一起,有很强的抗震能力。除非炸弹就在我们的头顶上爆炸,否则这里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坍塌。”
“老大”低沉的声音在地窖的一个角落里响起,平稳的口气与不急不徐的语速立刻安稳了黑皮与阿根的心情。阿根在黑暗中摸到了黑皮的身边,两人紧挨在一起,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无声的等待着那仿佛始终没有止境的地动山摇的大地震颤停止的时刻。
“你们在这里好好呆着,除非轰炸结束,否则,千万不许出来,记住了么?”
“老大”的声音突然在黑皮与阿根身前响起,黑暗之中,他们看不清楚老大脸上的表情,但是他们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惊之余,连忙伸手出去“盲”抓住了他的胳膊,惊道:
“老大,你不是要出去吧!”
“外面还在轰炸呢,你现在出去,哪还能有命回来啊!”
“我会小心的,不用担心。”
“老大”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听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但语气却很坚持,显然不会为他们的劝说所动。
黑皮与老大认识了十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老大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平常倒也罢了,他只当老大是在做一个无法实现的美梦。当兵以来,他们都是有今天就不一定有明天的小人物,自中日开战之后,他们更是天天都活在朝不保夕的环境里,每个人的心里存着点念想,也不是什么坏事。
过去,他不忍心去戳破老大的这个梦境,可现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自然是自己的性命要紧,其他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假的。他是老大的好兄弟,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大就为那个永远实现不了的美梦而断送了性命呢?他使劲的拉住老大的胳膊,在大地阵阵的颤动中急道:
“老大,你就跟我们在这里一起等轰炸结束吧!我知道你是挂念着外面的那个人,可眼下这情况,只能顾着自己了,哪里还有心去管别人!你身上还带着伤,身手已经没有以前灵便,还这么没遮没掩的跑出去,不是去送死又是什么!
我知道她是个好人,可你为她做的也已经够多的了,该还的也都在当年替她还了!你不欠她什么啊!你甘心为她做那么多事情,难道甘心连命也可以不要吗?她若是真心待你,真心把你当成朋友,又怎么会这么多年来没有半点音讯,又怎么会见了你还当不认识你?老大,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她究竟值不值得你这么做!”
“老大,黑皮说的有道理,况且,救护队的人一定早就被保护疏散起来了,不会有危险的。你又何必再冒着危险出去呢?就和我们呆在这里吧,好歹也能保全性命啊!”
“老大”站在黑暗之中,没有动,一直静静地听黑皮与阿根的劝说。地面上,隆隆的炸弹爆炸声此起彼伏,隐隐地还能听见人们喊叫的声音。地窖内,大地颤抖的声音发散着嗡嗡的回声,不断掉落的小石子与泥土落在他们三人的头上、身体上,无一不再提醒着他们,这里是战场,是可怕的战场,他们并不算长的人生里,正在经历的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无数的炮弹倾泻在这片并不大的土地上,到底上面又会有多少人死在炮火之下无人可知。但他们三个都知道,如果就这么躲着的话,他们还可以活下去,如果出去,则九死一生。的确,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而枉送性命,哪怕是死了,都会是一种令人唏嘘的浪费。天下会有这么傻的人去做么?
“老大”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唇角扯出的一道笑意让他原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英俊帅气。只是,黑暗之中,黑皮与阿根都看不到他们老大的脸上会有如此温柔的表情。他们只听见老大低低地说道:
“我能有你们做兄弟,此生无憾。要是真有下辈子,我希望咱们三个还是好兄弟!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着,趁着黑皮与阿根愣怔之际,他飞快的从他们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借着洞口的那点亮光,迅速的爬了上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后院之中。待黑皮与阿根回过神来的时候,阿根几乎是疯了似的要扑出去追随老大,却被黑皮一手紧紧拉住。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阿根平静了下来:
“真是老大的兄弟,就好好听老大的话。他既然答应了我们会回来,那他就一定会活着回来。因为,老大,从不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轰炸开始的时候,韩婉婷已经在步兵少校的要求下,与其他医护队员们一起,照顾着大部分重伤员先期转移到了相对安全的小树林里。只是,即便他们已经转移到了比较隐秘的地方隐藏起来,但由于当时的气氛很紧张,人心躁动,要安抚惊魂未定的伤员,安顿好一切,这个工作做起来并不容易,甚至比单纯的医护还要难上许多。
很多头眼部受伤的伤员,因为包扎的关系,看不见现场的情况,只能凭着听觉与触感来判断自己的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现场负责抬担架的士兵人数有限,转移伤员的顺序自然有先有后。有些一时之间还没有轮上转移的伤员,听见头顶上轰炸机越飞越近的声音,听见身边人走动与离开的声音,心情高度紧张与害怕之余,都会以为自己被无情的抛弃了,被长官与同袍们弃之不顾,于是他们激动的大吼大叫,怒骂着,挥舞着双臂,挣扎着想要从床上或担架上爬起。
谁不想活下去呢?即便卑贱如蝼蚁,也还是要苟且偷生的,何况是人呢?所以,他们情绪激动如斯,韩婉婷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在这些动作激动而孔武有力的男人面前,以她纤弱的身躯想要劝慰与阻拦,实在难以招架。她只能苦口婆心的安抚与劝慰,主动的留在他们中间,陪着他们,用已经开始嘶哑的嗓音,一遍遍地向他们保证,没有人会轻易丢下他们。
《岳飞八千里路云和月》第8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