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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八月份,我已经学会自由泳和仰泳,泳姿还算漂亮。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晒得黝黑,而他终于低下头笨拙的吻我,越过他的耳廓夏末的阳光让我头晕目眩,我闭上眼睛,看到一片模糊而炙热的橙色。细洁的嘴唇的触感,温热的池水,心跳和喘息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一瞬间周围只剩下这些。直到一群小学生疯叫着跳进泳池,我们才像触了电一样分开。我不敢看他,一头扎进水里,潜泳了很长一段,好让发烫的脸颊快点冷下来,直到不得不浮上水面换气。我畅快淋漓的划水,游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毫无愧疚,因为我爱他呀,而他居然也爱我。
4)
高二开学不久,十月份,整个年级的学生拉去长兴岛学农。在岛上住一周时间,当然农事是学不会的,只当是一次特别长的郊游。上岛之后的第三天,办了个烧烤晚会,我和韩晓耕分着吃了一堆鸡翅玉米烘山芋之后,周君彦跑过来,悄悄跟我说,“明天早上带你去看日出。”
“几点?”
“四点天亮.保险点,三点半。”
晚上睡觉之前,我把手表的闹钟调到凌晨3点钟,又怕到时候醒不过来,就一直没敢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听到外面很轻的一声自行车铃声,赶紧穿了衣服轻手轻脚的出了宿舍。周君彦在楼下扶着一辆破自行车等我。
“哪儿来的自行车啊?”
“跟食堂的人借的。上来。天快亮了。”
他带着我骑得飞快,到海边的时候,四下还是黑沉沉的,只有遥远的天边泛着一点灰白的光。我们在一块礁石后面背风的地方坐下来。挺冷的,他拉下运动外套的拉链,把我也裹在里面。他的呼吸潮湿而温暖。我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者他的心跳声,心里觉得很踏实。
“你为什么喜欢我,你不喜欢韩晓耕吗?全校男生都喜欢她。”我说。
“我也不知道,我看见你就喜欢你了。你有一种特别酷的表情。”他捧起我的脸说,“还有,你的脸真小,眼睛真大。”
“接下去要说E~T~call~home~了吧。”我乱笑。
他也笑,然后两只胳膊合拢来抱住我,说,“你真瘦,瘦的可怜巴巴的。”
我说:“有一个暑假,我每天中午只吃冰激凌,那年我长高了5厘米,一斤也没重。后来我就老是胃痛。……我们家没人管我。”
他沉默了一下,说:“那以后我来管你吧。”
我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抱的紧紧的。说:“说好了啊,你以后不许不管我。”
“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
“我没想过,反正我要读个奇怪的专业。你呢?”
“我本来想考FD,但是我爸要我出国读大学。”
“去哪儿?”
“打算去美国,我已经在读托福了。……如果我去美国,你会跟我去吗?我是说,你也去那儿读大学。”
“你去我也去。”我答得毫不犹豫。心里升起按也按不住的向往和快乐,混杂着的或许还有一丝不可告人的蒙昧的欲望。在那之后,一个画面在我脑子里反复出现:一扇窗朝着不可一世的湛蓝的天空打开,房间里,我和他躺在狭窄的床上。到时候我们远离父母,再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干任何事。
在少不经事的时候,承诺就这样轻飘飘的说出口了,能不能兑现,谁也不知道,但是就在那个时刻,两个人都没有片刻的怀疑。
那天我们都没能看到海边的日出,班主任在天亮之前找到我们。我在周君彦的运动外套里面睡得很熟。我们看起来就像是个四条腿的胖子。为了防止串供,我们马上被隔离了,然后分别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学农结束回到学校之后,通知家长来领人。班主任对我爸说了至少三遍“后果不堪设想”之后,放我回了家。他绝对想不到的是,我爸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扔给我一部上下两卷的《第二性》,什么废话也没说。
在那之后,我和周君彦的交往完全转入地下状态。座位被换得很开,在学校几乎不说话,但是他半夜偷偷给我打电话。
与此同时,我缠着我爸搞了一些托福考试的复习资料。
“不去巴黎了吗?”他说,“你嚷了有十年了。”
“不去不去,”我不懈的挥手。然后第一次开始认真的念英文,读原版小说,听VOA和BBC的广播节目。
5)
冬去春来。周君彦得了一个国际数学比赛的二等奖,托福考了很好的成绩,毕业之后申请美国的学校几乎不成问题了。而我的托福成绩不好不坏,extra-curriculum又没有任何可以吹的东西,挺发愁的。
4月份,我妈回来看我。时年43的她,穿一身奶白色的衣裙,带着一串珍珠,微卷的头发松松挽起,周身带着些许若隐若现的香味,干净而温柔,她告诉我那是ArpegedeLavin。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央求她把随行带来的那瓶给我。几年以后,我在纽约Greene街的一家香水铺子里买下一瓶Eclatd’Arpege淡香精,才发现这种梦境似得淡紫色液体更适合我,讽刺的是它和Arpege一样表达的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感情,而且它绝对做到了,旁人用香水隐喻爱情,我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用它替代母亲。
按照多年的惯例,妈妈给我带来衣服裙子化妆品唱片原版书。不同的是,那一年她还带来了她的美国丈夫,和一个欧洲结识的朋友。
那个美国人没有什么特别,脸色红润微微发福的生意人,足有60岁了,在一旁殷情伺候。他配不上我妈。
《蔡健雅 这是一封离别信》第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