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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镜稍稍将那具躯体起到水面以上,低声问:“姑娘,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岸边的小姑娘仰着头,不知为何她脸很白,但是好像脸上粉和胭脂倒不浓,只是眉毛却画得极重,黑漆漆的两道,粗粗地压在眼睛上面,衬得她原本清秀的小脸儿有些呆愣。
而她的眼睛离近看也十分怪异。
她的眼白太多,瞳孔颜色又淡,简直一整片全是眼白,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被她盯着的人简直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温镜就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白癯癯的跟鬼影似的,但他倒没有被看得很害怕。温镜猜测,里头的三途殿弟子大约是在练什么特殊的功法,须得熏着彼岸花,闭目静立,隔绝视听,而这小姑娘大约就是偷偷溜出来。
一个知道偷偷来为同伴收尸的小姑娘,再怎么形状诡异,她总不会有什么太坏的心眼。吧。
小姑娘没答温镜的话,自顾自在石阶边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和她几乎一样高的躯体拽上岸。温镜看着她,心想或许能不能从这小姑娘口中打听出去的路,瞧着她倒比旁的桃红袍子好说话。若是能从她这里知道出路,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玉梅和他的那些同伴就此出去…荣五什么的,一概可以从长计议。
思及此,温镜温声问:“姑娘,需要帮忙么?”
他一开口那小姑娘就攸地抬头看他,他一指殿内:“他们不知何时就会醒来。”
那小姑娘又专心致志地盯了他片刻,才终于说了见面第一句话,她说:“他们不会醒来的。”
?温镜一顿,张口就想问你怎么知道,但小姑娘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径自忙碌起来。
她这一忙,忙得温镜头皮发麻。现代社会,真的见过尸体的人能有几个,更别提是见过有人对着一具尸体忙活。他余光看见小姑娘蹲在尸身旁边一翻袍子,一只鼓鼓囊囊卷起来的革布出现在她手上,她利落地抖开,里头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针具、锉刀、镊子、销钉剪、梅花小剪等等一应工具。
温镜努力不去想这些,咳咳,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地上的尸身侧腰有一处不小的伤口,这家伙事齐全的小姑娘手抚上去,温镜听见她娇嫩的声音满含深情厚谊:“小乖乖,你疼了罢?嘘,别害怕,我给你缝缝,你乖乖的。”
…
地宫空旷无声,女童的声音再甜美此刻也显得诡异,说的话还这么…温镜当即握着采庸的手一紧。
没事没事,他安慰自己,他们三途殿,惯作这些活计,跟常人对尸体的理解不一样,不要大惊小怪,不要大惊小怪。
不过几瞬功夫小姑娘缝好伤口,温镜余光看见那伤口被处理得平整非常,不仔细看得话简直难以辨认。他又看见小姑娘掏出一条巾子仔仔细细擦拭尸身,嘴里哄道:“好些了吗?已经修好了。只是,唉,只是你这衣裳还是湿的。小乖乖,你冷不冷?”
尸体冷不冷温镜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自己反正是怪冷的。他忍着寒战蹲下身,手捏住那具尸身的衣领子,春山诀温热的内息缓缓释出,寒水一匹罗绮,晴日百尺春风,不过眨眼间河水浸透的衣裳被蒸干,不仅干而且还暖烘烘的。
那小姑娘不盯着尸身了,也没再盯着温镜的脸,而是盯他的掌心。温镜默默地收回手掌,并且有点想把手藏在背后的冲动。他清清喉咙打破安静:“接下来呢?”
许是他帮着弄干了衣裳,那小姑娘终于开始跟他说囫囵话,她道:“接下来,她,”她伸着胳膊在尸身的脑门上轻轻敲两下,“她这里还有些脏东西,须洗干净。”
…温镜故作镇静,只作寻常口吻:“这里怎么会有脏东西?要怎么洗干净?”
“那边,”小姑娘手一指殿中,“泡一泡就好了,她是生了病,都是瘟神害的。”
嗯?什么瘟神?难道是说这小姑娘生前生了疫病?可是她不是受伤落水而死的么。而且什么疫病…只生在脑子里?温镜犹疑地问:“她是怎么死的?”
小姑娘睁着异常浅淡的眼睛看了他两眼,道:“生本无生,死本无死,生死二途,本无彼此。”
“什么?”
“有的死者,只要肯花功夫好好待他们,他们一样可以和你交朋友,和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分别;有的生者,即便他们还活着,也一步不能踏入人间,一眼也看不见朝花流霞,又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温镜觉得这个实在属于是,是哲学的范畴。听这么稚嫩的童声讲这些真是说不出的怪异,他想了想决定深入浅出:“为何有的生者不能看见你说的那些景色?”
《逆水寒手游乘风登玉京》第7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