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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不可能是吴钰的自发行为;既然明知死路一条,还要去闯,说明不上这个折子,就会比死更可怕,”花时一勾嘴角,“你们是没法从他嘴里得出背后主使了。”
兰旭眨了眨眼,话锋一转:“你可知行贿的人是谁?”
花时往兰旭跟前儿倾了倾,暗昧道:“我要是说对了,有没有奖赏?”
兰旭心头一提,花时的鼻息含着年轻人特有的清爽,宽了机衡之地的束身镣链,同时,压抑日久的酥麻又自心底鼓动;他深吸一口气挺直后背,拉开距离,微妙地打量他:“……我会觉得你很吓人。”
“厉害的那种吓人吗?”
兰旭叹道:“智多近妖,慧极必伤……不过还好,你还小,还是个小妖怪。”
说着,敲了下花时的脑袋。花时拉下脸,气道:“跟我的年纪有什么关系!”
“因为有些时候,不能太清醒,比如这件事,查得清不如查不清。”
“可是皇上不是要严查吗?”
“皇上想要的,是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所以要先弄清楚,皇上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花时垂下眼,喝了口茶,亲密的氛围一扫而空:“我猜行贿的人,就是晏果出事那天,侃侃而谈的白面举子。”
兰旭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没错,就是他。他是孙铭中的弟子,可巧此次会试的题目,正是我国的外交政策。”
“外交政策”涵盖甚广,硬是和那白面举子之言扯上关系,说牵强,也牵强,说不牵强,也不牵强,算是个进退皆宜的借口。但皇帝开了金口,断它们有关系,那孙铭中和白面举子,是非得过几趟堂审不可了。
花时道:“吴钰选的这个节点也很有趣,在排名之后、张榜之前上书,得罪了人,却不能一击致命,还给了孙铭中可回旋的余地,说明背后的那个人不想得罪周成庵得罪得太狠。”
兰旭道:“看来,你心中的背后主使已经有人选了。”
“只是猜测,”花时扬起下巴,“不会你也正巧有人选了吧?”
兰旭粲然一笑,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沉重的话题仿佛成了游戏,他难得起了玩心,说道:“不如我们在手心写下名字,看看是不是想到了一块儿去。”
花时欣然应允,两人来到书房,兰旭撩起袖子磨墨,花时从笔架上挑了两只细头兼毫,分给兰旭一只,两人相对而立,蘸了墨各自在手心写下一个字,然后搁笔相视。
兰旭道:“我数三二一,我们同时翻掌,”花时点点头,兰旭接着道,“三、二、一——”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摊开,一只掌心行书飘逸,一只掌心楷书劲健,写的是同一个字——
“君”。
两人会心一笑,收掌成拳。这时平安和喜乐送来饭菜,话题止住,两人用了晚饭,公主和晏果这才回来。兰旭前去请安,公主屏退左右,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体己话儿,然后闲聊似的道:“今天太后心情不佳,果儿都老实了不少。”
兰旭眼皮一跳,恭道:“他能老实,真是难得,要好好感谢太后教导。”
公主道:“可不是,太后今日连皇上来请安都不见,反倒留我们吃饭。”
兰旭闻弦知意,禀道:“有人举报科举舞弊,皇上也是心疼周相劳累,就将这个案子交给了余从海。”
“余从海惯是会和稀泥的,叫他端茶倒水还行,叫他查证问案,不是找瞎子问路——找错了人么?太后也说他不灵。”
表面是在贬低余从海,实则是不满皇上擅自做主,夺了周成庵的权。这也是太后的意思。兰旭的心凉了半截:太后不满,意料之中,可公主旗帜鲜明地反对,让他倍感意外。他知道公主与周成庵关系融洽,这次他能捞着承办武举的差事,也是周成庵卖公主个面子。
客观来说,周成庵为相十数载,进行了一系列土地改革,如今四海升平,物阜民丰,他着实功不可没。但兰旭出于私人情感,无法接受——虽然他尚不知诬告艾大哥的人是谁,但周成庵作为先帝御令的执行者,在策反许仕康、冤死艾大哥之事上,同样功不可没。
如果,兰旭一味听从公主,站队周相,那么他永远爬不上魏阙。他必须有权力,才有机会为艾松翻案,为此他等了十六年、忍了十六年,如同深埋地下的幼虫;而小皇帝的亲政,就像夏阳穿透泥土,他已迫不及待要钻出来大展拳脚了!
兰旭攥紧了左手,掌心还残留着淡淡的“君”字墨迹。他押宝皇上,就意味着与公主分道扬镳。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个同样深爱着艾大哥的人,兰旭俯仰有愧,只待来生结草衔环,涌泉以报了。
他不敢抬头注视公主,只有低垂眼睑,紧握的左拳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惆怅不舍萦绕心间,但他已做出选择。
如此,为了掩饰真正目的,兰旭附和道:“既然是太后金口,想来不会错了。惟愿周大人尽快侦破果儿的案子,然后接手这个,别叫余从海转圈儿丢人。”
后一句怎么听怎么讽刺,讽刺的却不一定是余从海。公主撩起眼皮看了看他,思索了片刻,避重就轻道:“知道你心疼果儿,本宫又何尝不是呢,可是埋怨也不是法子,过两天,本宫亲自去催催他,问明进度。”
兰旭点头称是,退了出来。回到自个儿房中,开窗望月,一手背后,一手搭棂,眼波深沉,沉吟片刻,他坐到书桌前,就着晚间才磨的墨,抚平纸张,上面写上几个大字:文、武、宗室。
《兰艾俱焚未删减》第4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