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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阿南,她看着我,没有太多的吃惊,似乎早就知道我背地里干的事情。她这一回,不用我问她,她自己格外显得小心翼翼,“我这回出来,只带了一个阿瓜。我早与阿瓜说好,不许临窗,不接近船舷,不许与外人说话,走路不得四顾,别人问话,一问三不知。”说完,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窥视我。
阿南这样一说,她那个小丫头,圆滚滚的形象好像一下子跃入我的眼帘。那孩子的确永远低着头,迈着小步子走路。安静的从来不发出任何声响。
我相信阿南真是这样约束她的阿瓜的。事实上连她自己都是这样约束自己,她很少说话,尽量把自己放在我的眼皮之下。在船上也从不乱走。原来这一切,竟全是有意为之。
何紫鱼这回带了八个内监宫女出来。若不是我的限制,她大约还能多带一些。她不懂得约束自己,连手下也放肆惯了,这回报应来了。
我一声令下,我身边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就扑了出去,直奔何紫鱼的舱房。我冷冷地别过脸,不再看跪在我脚下的何紫鱼这个愚蠢的女人。船舷之外就是无边的黑暗,我眼下还无力撕开它。但至少,我是个帝王,哪容得下我身边的人做出这种事来。说实话,从今天的事来看,我心里暗暗赞赏着阿南。我没有看错她。
不一会儿,我的护卫回来报告:“得力自杀了。”
我一愣,突然有些明白,这事,绝不简单,以何紫鱼的脑子,哪里会作出这样缜密的安排。这些事,显然是另有人在指点何紫鱼,而这人,和冯家才是真正的主仆关系。只可惜,这个人不了解阿南。没有想到阿南有多么小心谨慎。
“把何昭仪身边所有人都看管起来。”我说。懒得再多说什么。何紫鱼真的太没脑子了,都不值得我一顾。
何紫鱼的哭声突然暴发了出来。不过现在哭已经没有用了。我的手下毫不客气的把她拖了下去,紧接着她的哭声也小了下去,想来是我的手下用什么东西堵了她的嘴。
我一回过头去,脸上就不由得想挂起笑容,好在我克制了。趁着阿南还在发呆,我拉起了阿南的手,把她牵到我的书房中,我坐下,让她老老实实立在我面前。我严肃的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眼睑的小东西。我虽然赞赏她的谨慎,但同时也觉得有点受伤。原来她无时无刻不是在防备着我,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担心着跟着我出来会伤害到她。
“阿南,”我说,“朕以前的确不信任南人。但那是以前,朕现在不会那样了。朕知道,朕是皇帝,只要是在大肇的土地上,朕就得公平。即使这些想杀朕的人是南人,朕也不至于就此迁怒于全体南人。”
我的大船继续着它的航程,舱房内,如意只为我们掌了一盏灯,一块小小的光影,随着船底的波浪微微有些摇曳,不稳定的把我和阿南圈在一起。她就站在我面前,细瘦的身影绷得直直的,她在想着什么。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对我说出来。“皇上,”她在我脚边跪下了,可我突然发现,她就算跪下的样子,也有一股子傲气。“皇上注意到最里面靠墙角的那个人了吗?就是头发里藏了纸卷的那个人。他与其他人可不一样。”阿南说话慢吞吞的。
那人有什么不一样?我没注意。我努力回想。
阿南的眼睛又在向我一闪一闪了,我觉得受到了诱惑,一瞬间有点走神,“阿南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人是应该是从洛京来的。”话一说出了口,阿南便没打算退缩,她那倔犟的小脾气又暴发了。“那个人虽然与其它人一样光着脚,但他的脚趾是并拢的。和那些常在船上生活的南人不一样。常在船在生活的人,脚趾因为长期用力扒着船板,五趾都是分开成扇形的。”阿南用她葱白的手,在我面前比划那些人脚趾的形态。“应该是这的……而不该是这样的。”她边说边将自己纤长的手指分开并拢。
我盯着她的手看。这双手会抚琴。
“皇上!”
“啊!那只能证明他不是南方的船家,”我忙说。有些敷衍她。
“同时,他还常骑马。”阿南的声音有些高了,她开始与我争辩。与以前一样,她一旦发现,我不听她的,就开始死犟死犟的与我争辩,“皇上有没有注意那人的腿。他的腿可是罗圈腿,膝处完全并不拢,这种腿形我只在皇上的骑兵卫队见过。如今的大肇,别说南方,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能有几家整天骑马的?而这人年纪也并不大。”
奇怪,刚才那个矜持的阿南到哪里去了?刚才那个装得恭顺的阿南哪里去了?眼前跪在我脚下,细细的脖子梗着,说话如连珠炮,目光中全是倔犟的小东西又是哪个?
“皇上!还有他拇指内侧的硬茧!刚才搜他发髻时,他曾试图挣扎,转身时,我看到他捆在背后的手了……”
好吧,一切又回到了正常,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阿南了。
我仰头望着舱顶,盘算了好一会儿,“你是说此人是朕的军中的出身。”
“是!”阿南肯定地说,“而且一群南方人中,有他这么一个异类。足以见得他就是领头之人。”
“所以,阿南认定是朕的人想杀朕。”我故意懒散地说。这对我并不意外,可是由阿南说出来,我心里总有些疙里疙瘩。
阿南的头又快速垂了下去,又不看我了。她这是在等着我暴怒,同时在等着这一回与我争论后的下场。我悄悄的观察她,琢磨着她心里此时的忐忑。真是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明知会触怒我,可还是忍不住要说出真相。
《宫阙的诗句》第4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