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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雨小说 > 其他类型 > 盲人与狗的简笔画 >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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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男人是真正的完美主义者,当看到那些想美却美不起来的东西时,会毫不留情大加讥刺。除非能美到一下子把人震慑住,我们便没词了。

我深吸一口气,往她对面看,那边也坐着一个女孩子。她背对着我,坐得很正,两手握着一把纯黑色的长伞放在膝头,同样是望着窗外,身上却真正透出一种名叫气质的东西。而且,她的衣服……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白色为底,染着稀疏流畅的蓝色条纹,让我忆起一种久违的感觉。

在搬去和杜公子作邻居前,我家住平房。我们院子里和我最好的哥们,对他家的地板我印象深刻。堆积泥土的方砖,年代久远积累成黑色,把整间屋子都映得黑压压。虽然我好友他妈经常对我家的洋灰地羡慕不已,那却是他的骄傲。那时还没上学,天黑后的固定活动,是去他家"鬼屋探险"。成群结队,弯着腰,小心翼翼,想象着脚下的凹凸不平是踩到了葬身于此的冒险前辈的骸骨。忽然哪个大叫一声,再一起涌向门口,夺门而逃。

后来,条件有了改善,但平民家庭毕竟不可能在地板上一掷千金。所以他母亲满怀歉意地告诉他,他的房间"是最便宜的"。他把我领到屋门口时,却是狂妄地和我说相同的话。

这就是所谓的"最便宜"吗?通体明亮的白色,写意的蓝色条纹,如同云海间透出的几丝蓝天,只不知道,从云彩上向下看,天是否是蓝的。

我站在原地,甚至不敢踏足上去。它……太干净!

我惊艳的表情令他满意,而他的笑声令我怒从心起: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大姑娘!"

他一拳挥过来!

于是,我们打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架,破最长时间纪录的,呕了三天气。三天后,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由人家的衣服联想到地板,虽然荒谬,却也无奈。谁让现在值得珍惜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呢?

正如我这位童年好友,前些天邀我去参观他结婚用的新居。豪华,考究,大理石,木地板,镂花的隔窗,甚至几盏灯开关的搭配,会造成怎样的光晕效果,营造出怎样的气氛,都是精心研究过的。一切都很有匠心……错了,是很有匠气,一天下来除了一鼻子的甲醛味一无所获。当然,这无需得到我的赞同,最根本的目的是给他女朋友看。他的女朋友比他的房子漂亮,这小子好运气!哪儿像我,千锤百炼的王老五……

有时候想想,一个人的性格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炫耀是他儿时坚定的缺点,也是现在的爱好,可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耳边听到收拾行李的声音,车厢里的人们坐在铺位上蠢蠢欲动,再看看车窗外静止的景物--火车到站了。

这时,一个穿绿军装,架着单拐的人,十分颠簸地经过窗子。那个深受我厌恶的女人开口了。如我所料,像这种以为自己的外表每时每刻都在发光的人,经常会把自己的品德和才华也拎出来璀璨一番。比如抛售同情心。或者咬文嚼字,只要听起来漂亮,多不恰当的词都敢用。

"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好可怜呀,都不能独立走路,必须倚靠手杖……"

手杖?天!是拐,好吗?

我不耐烦地转身走,只听另一个声音有些僵硬地说:

"希望他不是城市人,不然脚一定很痛。"

他一条腿残废,当然会痛,关"城市"什么事?

虽然不解,我却没费心去想。因为比起这句话,她说话本身更让我惊讶。声音确实没听过,但腔调却似曾相识。而且,第一眼看到她的背影,就觉得熟悉。难道真的是某位故人?

心里模糊出现的影子,却跳不出心外。我也没难为自己去冥想。回忆嘛,就像找东西。找的时候像从世界上消失,而不找了,它会自己蹦出来。所以,暂时不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恍然了呢。

我叫起杜公子,提了包,和其他人拥在走道,不成型地排着队,准备鱼贯而出。可是车门却不开。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打开。

下车后,发现车头那里被栏了起来,附近人头攒动,穿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在疏散围观人群。于是,消息如涟漪般扩散开来:火车撞死人了……

我回头,想看杜公子的反应,却见他靠在大厅的柱子上,号称"靠一会儿就好"。我觉得没这么简单,有些无措,站在他身边,四下张望,想着要不要找人来帮忙。

断断续续的琴声传过嘈杂钻到耳朵里,我发现旁边的柱子下也有一个人。他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扶着的二胡早已褪色,侧面蛇皮翻起,弓弦磨得跳丝,白得发亮,是他所有东西中最干净的。身边放了一根污渍斑斑带铁头的木棍,面前是一只在久远以前流行,现在却无人问津的水碗。人们在他附近来去如风,他也左右顾盼。或者不应该用这个词,因为他转向我时,我看到了充满他眼眶的,明晃晃的眼白。

一个皮肤白皙,体态丰腴的女人,在他面前站定,向那碗里看着。似乎不满人们把他作为面值小到花不出去的硬币的倾销地,就把手伸到口袋里,大概是没带钱吧,又空着拿出来,惋惜地紧紧攥着手中的伞,终于转身离开。

我再把头转向杜公子,谁知眼前一花,被人撞到,带得转了半圈才停住:

"喂!"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连忙哈着腰道歉,"急着找人……"

"那也不能横冲直撞呀。"

"实在不好意思。"

他继续点头,一次抬起时对上杜公子。他眯眼端详了一会儿,抓起杜公子一只手,捏住手腕,拧着眉毛斜着眼睛揣摩,原本陪笑的脸也相应变得严肃。

我疑惑地看着他奇异的举动,心里想的居然是:他有多大?刚才那样看来20出头,现在的样子要加上5岁,25?不会再多了。

他一改刚才的态度,话语带着气流直冲过来:

"你们一起的?"

《盲人与狗的简笔画》第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