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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旅馆,拿着城市地图找公车,去医院探望杜公子。
总算没把自己丢了,却来得太早,还不到探视时间,只好坐在候诊的椅子上,看宣传大屏幕。翻来覆去演那几个短剧,指导如何就医的,有时插一些热门疾病的防治与诊断,相当无趣。只有一个段落看着亲切些,是本院的名医专访,受访的是个秃顶的老头,脑科专家。几个星期前,我在新闻里见过他,说他和同事们合作完成了一例极其成功的开颅手术,具有"使该领域的研究达到世界最尖端水平"的伟大意义。我一直不明白那些心脏和脑的手术,为什么每做完一次就要报道?难道每一次都那么不一样?唉,我也不懂。
思路从这里出发,我开始浮想联翩。第一个提倡开颅手术的,应该华佗吧,可惜被讳疾忌医的病人杀了。可见一定不要给掌握生杀大权的人看病。而曹操,按现在的话说,得的应该是脑瘤?
越想越远,已经不着边际的时候,护士说"行了,你可以进去了",我这才收功。
单人病房里(反正医药费警察局报销),杜公子倚躺在床上。旁边站着一个护士,手脚麻利地把点滴针扎进他的手背,用胶布封个十字固定,态度可人地微笑:
"疼吗?"
杜公子当然是笑回去:
"不疼。"
护士说了句"就你一个说我扎得不疼",高兴地走了。
她刚刚走远,杜公子忽然翻身趴在枕头上,左手微微颤抖。我听到沉重的深呼吸和咬牙切齿声。
"怎么了?"
枕头里传出的声音意味深长:
"疼呀……"
我幸灾乐祸:
"你不是说不疼吗?"
他直起身子,长叹一口气:
"不疼我转神经科了。"
我再笑一阵,标志着闲聊的结束。
谈到正题,我把案情的进展简略告知,并说目前还不能排除任何人。说到我怎么采取行动,在柜台磨磨蹭蹭,偷看登记簿时,我还怕他骂我胆小,没想到他大加赞赏,说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如果调查就要这么保守。但他又劝我还是别调查的好,就当来旅游一次也不错。我当然不肯罢休,却也讲不出什么实质的东西,只好分别评价每个人,以此说明我还是有收获。
老板没什么可说,典型生意人。
齐近礼这老头,从旁观者的角度说,很有意思。形象绝对鲜活,观赏起来乐趣无穷。但是,还是那句话,你得是外人。如果和他是一家子,恐怕难以忍受了。
李敏贞这老太太,没有她老伴那样落伍,在时代上至少领先了十年,脾气也比较随和,没有那么执拗,行事相对变通。虽然他们这一对在各个方面都好像是老头占优势,但我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谁才是掌握大局的那个。
方擎岳嘛,是那种人。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学生时代是什么样子:小学时,非常喜欢当着众同学的面,模仿相声小品或评书的经典段落,连腔调都很像,逗得大家哄堂大笑;上了中学,会因为过分痴迷于足球篮球等体育项目,被年级组长痛骂,却因为脑筋灵光而深受数理化老师欢迎;大学则是宿舍里的一枚开心果。不过,别看平时活跃,一涉及感情问题就开始含蓄。如果哪个女孩子等他表白心意,那她有得等了。
既然说到这儿,下一个自然轮到田静。我对这姑娘印象极好,她是我心目中标准的"妹妹"。我时常想象这样的场景:有位朋友来我家作客,我们相对坐好正在寒暄,忽然听见后面长裙摩擦的悉簌声,原来是我妹妹端来两杯新沏的茶。放好茶杯,她在我旁边坐下,两手搭在一起,静静地听人说话。听到妙处,掩嘴小笑几声,在恰当时,还会得体地轻声慢语两句。客人走的时候,不用说,自然是赞不绝口:"真大家闺秀也"!
稍微对比,就会发现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我那个妹妹,唉!除了在杜公子面前装过几回绵羊,其他时候都是勿庸置疑的豺狼!(当然,这是我瞎想,可没说出来呀。)
下面该说……对,江汨。这孩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往轻了说,是人前背后两个样;往重了说,就是狠毒,从根儿上就坏了。他说田静是凶手,我看根本是陷害。如果哪天,他说"我没说过实话",那么好,他的嘴里总算说出过一句实话。
至于他妈,任莉莉,开始觉得这人除了事儿多点,其他还不错。那副尖锐的嗓子,虽然让人吃不消,倒也没什么。可是后来又感觉不对,好像总有些假惺惺的。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大概是昨天聊天的时候,她最初的语气,似乎对死者无限同情。最后嘲讽他死法的却也是她……
孩子他爸江源呢,我只在搜查的时候见过一次,长相实在不敢恭维。黑皮肤,脸上坑坑洼洼,满是青春痘的疮痍,五官安排得也不太是地方。他老婆虽然不算美人,但还称得上亮丽,配他可以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不说了,也许我在别人心里也是不便提到的那个什么呢。还有,这人的声音也相当有特点。你说什么?声如洪钟?不是,声如破锣。你笑什么呀?本来就是。他给人的感觉非常社会,你一看见他,就联想起烟、酒、饭局什么的。
刘湘……你可能也听说过,就是一年多以前的那个天才演员,噢,你还记得呀?记性真好,旅馆里那些人,估计就没有一个认出她来的。她小时候特有意思,我跟你说啊……行了,她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真多事,说她干什么呀?案发时她和咱们一样在车上,绝对不会是凶手,是不是?
好了,基本就这么多。哈……我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净做梦了。你也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知道呀,可是梦见一只啄木鸟站在我头上是什么意思?表示我脑袋里有虫子?
什么?探视时间过了,这么快……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病啊。
回到旅馆,进了大厅。
这里十分安静。大家各做各的事:老板在柜台后翻看登记簿;刘湘和任莉莉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一个旅馆服务员在抹茶几;田静在厅中走来走去,左右看着。
《盲人与狗的简笔画》第1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