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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江警官才恍悟,事务所里青烟的分析,并非全无用处。
陆德在充斥着传统糟粕的乡村长大。作为家里的男孩,他拥有生而高贵的优越感,而财富和白手起家的成就更助长了这一点。按照惯例,如果一个男人,有来自不同女人的多个后代,他会根据对母亲的喜爱程度,决定孩子受宠与否。作个古典的类比,生下陆文彩的,好像长辈钦定明媒正娶的妻室,而陆云素的母亲,只是夫人房里伺候的丫鬟,有幸被收为小妾罢了。何况,这小女儿当年被领回家,只是作为替代。正牌的既然健在,作用自然消失,变成多余的赝品。在父亲眼里,更是他婚姻状况超出控制的一个成果展,怎么看怎么碍眼。
诸多原因综合下来,结果就是如此鲜明的爱憎,所以,遗嘱会怎么立,根本是没有悬念的!更不会有人为了探听它,进而去杀人。恶意扣留陆云素的DNA鉴定,也是毫无意义。因为那即使送到陆德面前,也不会引起丝毫的愧疚,只会让他惊讶这天生卑贱的丫头居然想争取权利,太不可思议了,或者根本把这当作一种挑衅。
这么一来,不光之前的推理垮台,江庭更感受到被扼住喉咙般的窒息,仿佛有一架天平,正以他的心脏为支点。一端的托盘拉得极高,另一端却压得极低,且差距还在扩大。平衡的崩毁就在眼前,横梁马上会弹飞出去,必然使心脏前所未有的刮痛。虽然还没有领略到,但即将承受巨大痛苦的预感,却更是磨人。
江警官难受得浑身发紧时,陆德终于看到了来客:“你们是为了那案子?我听说了,真是晦气。随便作点什么,都这么不顺心。不行!我得再找个事务所,重新写一份。说做就做,我一会儿就去。”
最后一句,言外之意是“等你们一走我就去”。江警官好像没听懂逐客令,站在那里僵持着。新女婿林凯听到谈话声,立刻从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周阿姨则躲开战场忙去了。
静默了几分钟,陆文彩的声音打破沉寂:“爸爸,该吃药了。”
这本来是陈述句,却达到了祈使句的效果,陆云素马上走出客厅。本以为她片刻就回,谁知道等了足足三分钟,还是人影不见,只听到远远传来玻璃瓶碰撞的叮当微响。
大家都皱起眉头,林凯显然比任何人都缺乏耐心:“磨磨蹭蹭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哦。”困惑的声音,“我记得上次明明剩了个半瓶,怎么找不到呢?”
陆文彩也不堪等待,吊高声音道:“再开瓶新的,不就得了!真麻烦!”
这回很快,陆云素端着杯子回来,递给同样急迫的父亲。陆德大口饮进,志得意满地喝到见底时,忽然手上一紧,五官奇异地堆挤。看他捂着胸口的扭曲表情,似乎比江庭提前体验到了失衡的痛苦。
结论
公安局的会客室里,青烟还是那幅淡然的表情,看着江庭的皮鞋不停地磨薄地板。
“陆云素不可能是凶手!我承认,她有动机。为了她和她母亲所受的委屈,足以仇杀他很多次。但如果这样,杨一明为什么会死?律师遇难,明摆着和遗产有关。她再傻也该猜到,那遗嘱是怎么写的。现在把父亲干掉,让姐姐继承家业,为他人作嫁衣裳?我就没见过这么伟大的凶手!”
“好了,先别激动。证据怎么说?”
“药里被动了手脚。那种药每次服用半瓶,剩余的那些也含有剧毒,应该是直接下在玻璃瓶里的,上面只有陆云素的指纹。而包毒药用的小塑料袋,就那么大咧咧地扔在旁边的字纸篓里,一粒指纹都没有。如果凶手是她,完全可以在回客厅途中,去厕所把它冲掉,怎么会这么不谨慎?再说,要真是她下毒,瓶口多小杯口多大,她不会直接放在杯里啊?”
“嫌疑人的态度呢?”
“正审着呢。一直哭,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是开了瓶新药端过去,就出人命了。是啊,新药!案发过程你记得吧?很不寻常呢。她还说,一向是她服侍死者吃药,因为这种一日两次,一次半瓶,消耗非常快,所以,她一直把三瓶药摆在明面上。可今天,非但上次剩的半瓶不见了,而且,只有唯一一瓶放在外面。她当时楞了一下,但不敢追究是谁动了,就跟自己说这应该没什么要紧。”
“没错,她的性格就是这样。”
“一个连说句话都要再三斟酌的人,敢在明知我是警察的情况下,顶风作案往枪口上撞?稍一分析就能发现,死者定时服药、必然由陆云素跑腿,这些事众所周知。只要是能接触到药的人,谁都可以在瓶子里下毒,然后擦去指纹,把包装袋扔在旁边陷害她。反正瓶盖是胶塞的,开没开封也看不出来。依照陆云素的个性,她一定会费神寻找那半瓶,警方必然怀疑这段耽搁是她的作案时间;凶手为了顺利得逞,还把其他备用药瓶抽走,特别限定有毒的那个,并吃准她当时不会声张,看来它对被嫁祸人也了解颇深。”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陆德之死对谁有最大好处,陷害陆云素谁最得心应手,那个人就是……”青烟托着腮浅笑,“不错,这很有道理。但是,等一下。”
江庭曾经与她合作过一个案子,知道这人的习惯。当她把左手拿到唇边,好像在亲吻结婚戒指时,就代表她正在凝神思考。那颗钻石似乎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帮助她想通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过了几分钟,青烟把手移开,慢慢站起身来,低声叨念着:“那时,真是妇人之仁……”
《丑小鸭的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第14章(第1/1页)